第七十五章 姑获鸟之夏(二)[第1页/共2页]
马队与工兵穿过两座山丘之间,踏上笔挺的南北向神道。安娜和九色刚在白鹿原祭拜过唐朝小皇子,现在又来看他的爷爷奶奶了。八月隆冬,从上海到陕西,两千多里路,从二十世纪走到一千二百年前的唐朝,不虚此行。
齐远山想起秦北洋口中的乾陵奥妙,传说中的镇墓天子以及无尽宝藏,就埋在面前这座巨大无朋的陵墓下?
齐远山不再说话,他也不便干与本地民政。但他读过大清法规,“凡发掘坟,见棺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已开棺见尸者,绞”,老端方,盗墓轻则放逐天涯天涯,重则正法,但可留全尸,毕竟盗墓侵犯的是死人而不是活人。但前清履行极刑有繁复手续,要经州县行省乃至朝廷层层审批,最后由天子御笔钩决,才气秋后问斩或绞杀。
“七月的雹子,砸得我们头破血流,咋们的大哥当场被砸碎脑袋。”说话的盗墓贼不过二十来岁,死光临头却无所谓,大抵这行业就是高风险,早已做惯了逃亡徒,“但我们不信邪,比及冰雹畴昔,又挖了一整宿,才取出个碗口大的洞眼。俄然,地下响起霹雷隆的声音。再一昂首,我们当中几小我就没了,泥土里只留下一滩水,我们吓得转头就跑了。”
盗墓贼哭丧着脸点头,不是没想过挖乾陵,但不管用何种风水堪舆的体例,都没法判定墓道口位置。他们用了直接挖洞的土体例,没想到铲子刚落到土里,就感受撞上了金刚钻,不是虎口震裂就是铲柄折断。
安娜抱着女儿躲回马车里,听到个人处决盗墓贼的枪声,惊得九色当场哭泣。她只能解开衣衿,将奶头塞入宝宝口中。
分歧于给丈夫建立的七节石碑,武则天给了本身一块完整的巨石,高若悬天,重达百吨。石料开凿已如蜀道难于登天,颠末石工简朴加工,再要运下峻峭的山谷,穿过白鹿原之类黄土塬,再渡渭水,山川颠簸,将捐躯多少生命?
她跟着丈夫回到营地,工兵们已测量出了大抵范围。本来就是枯草乱石的荒漠,北靠乾陵,南望开阔的麦田,风水学来讲是块旺地,占有山川形胜之利。
人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一碑功成也是万骨枯。
路过白鹿原,拜祭过唐朝小皇子的大墓,齐远山带着妻女进了西安城。
但在民国期间,司法反而退化到了草菅性命的境地,很多处所官与军阀,想杀就杀,毫无审判轨制。面前的盗墓贼们,昨晚刚被抓,明天就要插标游街,公开枪毙。不管正犯从犯,挖墓的还是放风的,一个活口都不留。起获的盗墓赃物,已被军官们私分了。法场设在乾陵“六十一蕃臣像”跟前,要用盗墓贼的血祈求武则天谅解。这也是本地的传说,怕是乾陵一旦被挖开,便会有大灾害来临。
武则天在无字碑里埋没的天书?唯独向名为九色的小女孩开启?女儿伸出小手,唆使妈妈去看看。安娜吃力地踮起脚尖,终究看清此中一行字――
字儿写得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没读过几年书,欧阳安娜哑然发笑。无字碑上本来有字,但并非唐朝人所写,而是后代的文人骚人与贩夫走狗来刷存在感的,想让本身的名字刻在武则天的记念碑上,本意是想流芳百世,却一不留意遗臭万年了。
无字碑,不着一字。到底是功过留待先人评说?还是武则天自发功德赫赫,已非任何笔墨所能言尽?
齐远山并不怯场,他是经历过疆场殛毙的男人,亲眼目睹几十名盗墓贼被乱枪打死,鲜血横流在唐朝无头石像面前。为了确保没有幸存者,兵士们再用刺刀戳入尸身后背心,才将死人拖走,扔到奶头山背后的乱葬岗,算是给女皇武则天殉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