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朝花夕拾 (9)[第1页/共4页]
但官方又有一种自称“走阴”或“阴差”的,是生人临时入冥,帮办公事的角色。因为他帮同勾魂摄魄,大师也就称之为“无常”;又以其本是生魂也,则别之曰“阳”,但今后便和“活无常”隐然相混了。如第四图版之A,题为“阳无常”的,是平常人的浅显装束,足见明显是阴差,他的职务只在领鬼卒进门,以是站在阶下。
我幼小时候,在故里曾经听到老年人如许讲:
我本来并不筹办做甚么跋文,只想寻几张旧画像来做插图,不料目标不达,便变成一面比较,剪贴,一面乱发群情了。那一点本文或作或辍地几近做了一年,这一点跋文也或作或辍地几近做了两个月。天热如此,汗流浃背,是亦不成以已乎:爰为结。
B是从南京的李光亮庄刻本上取来的,丹青和A不异,而题字则正相反了:天津本指为阴无常者,它却道是阳无常。但和我的主张是分歧的。那么,倘有一个素衣高帽的东西,不问他胡子之有无,北京人,天津人,广州人尽管去称为阴无常或死有分,我和南京人则叫他活无常,各随本身的便罢。“名者,实之宾也”,不关甚么紧急的。
一九二七年七月十一日,写完于广州东堤寓楼之西窗下。
我所汇集的另一批,是内有“无常”的画像的册本。一曰《玉历钞传警世》(或无下二字),一曰《玉历珍宝钞》(或作编)。实在是两种都差未几的。关于汇集的事,我起首仍要感激常维钧兄,他寄给我北京龙光斋本,又鉴光斋本;天津思过斋本,又石印局本;南京李光亮庄本。其次是章矛尘兄,给我杭州玛瑙经房本,绍也许广记本,比来石印本。又其次是我本身,获得广州宝经阁本,又翰元楼本。
不过我还要添上一点C图,是绍也许广记刻本中的一部分,上面并无题字,不知鼓吹者于意云何。我幼小经常常走过许广记的门前,也闲看他们刻丹青,是专爱用弧线和直线,不大肯作曲线的,以是无常先生的本相,在这里也难以判然。只是他身边另有一个小高帽,却还能清楚看出,为别的本子上所无。这就是我所说过的在赛会时候呈现的阿领。他连办公时候也带着儿子(?)走,我想,大抵是在叫他跟从学习,预备长大以后,能够“无改于父之道”的。
这弄雏的事,仿佛也还没有人画过图。
从说“百行之先”的孝而俄然拉到“男女”上去,仿佛也近乎不持重,——浇薄。但我总还想趁便说几句,——天然极力来减省。
又,老虎噬人的图上,也必然画有一个高帽的角色,拿着纸扇子公开里在批示。不晓得这也就是无常呢,还是所谓“伥鬼”?但我乡戏文上的伥鬼都不戴高帽子。
实在陈叔宝恍惚到仿佛“全偶然肝”,或者有之,若拉他来配“忍心害理”,却未免有些冤枉。这是有几小我以评“郭巨埋儿”和“李娥投炉”的事的。
而孝子的事迹也比较地更难画,因为老是惨苦的多。比方“郭巨埋儿”,不管如何总难以画到引得孩子眉飞色舞,志愿躺到坑里去。另有“尝粪心忧”,也不轻易惹人入胜。另有老莱子的“戏彩娱亲”,题诗上虽说“忧色满庭帏”,而丹青上却绝少有风趣的家庭的气味。
……莱子又有弄雏娱亲之事:尝弄雏于双亲之侧,欲亲之喜。(原注:《高士传》。)
人说,讽刺和冷嘲只隔一张纸,我觉得风趣和肉麻也一样。孩子对父母撒娇能够看得风趣,如果成人,便未免有些不扎眼。放达的伉俪在人面前的相互垂怜的态度,偶然略一跨出风趣的边界,也轻易变成肉麻。老莱子的作态的图,正无怪谁也画不好。像这些丹青上似的家庭里,我是一天也住不舒畅的,你看如许一名七十多岁的老太爷整年假惺惺地玩着一个“摇咕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