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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夕拾》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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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故事新编 (2)[第1页/共3页]

就是这第五天的凌晨,大师一早就把他拖起来,站在岸上听呼喊。公然,大员们呼喊了。他两腿立即颤栗,但是又立即下了绝大的决计,决计以后,就又打了两个大呵欠,肿着眼眶,本身感觉仿佛脚不点地,浮在空中似的走到官船上去了。

一大阵独木大舟的到来,是在头上打出疙瘩的约莫二十多天以后,每只船上,有二十名官兵打桨,三十名官兵持矛,前后都是旗号;刚背景顶,名流们和学者们已在岸上列队恭迎,过了大半天,这才从最大的船里,有两位中年的胖胖的大员呈现,约略二十个穿皋比的军人簇拥着,和驱逐的人们一同到最高巅的石屋里去了。

当两位大员回到京都的时候,别的考查员也大略连续返来了,只要禹还在外。他们在家里歇息了几天,水利局的同事们就在局里大排筵宴,替他们拂尘,分子分福禄寿三种,起码也得出五十枚大贝壳(19)。这一天真是车水马龙,不到傍晚时候,主客就全都到齐了,院子里却已经点起庭燎(20)来,鼎中的牛肉香,一向透到门外虎贲(21)的鼻子跟前,大师就一齐咽口水。酒过三巡,大员们就讲了一些水乡沿途的风景,芦花似雪,泥水如金,黄鳝膏腴,青苔滑溜……等等。微醺以后,才取出大师汇集了来的民食来,都装着细巧的木匣子,盖上写着笔墨,有的是伏羲八卦体(22),有的是仓颉鬼哭体(23),大师就先来赏鉴这些字,争辩得几近打斗以后,才决定以写着“国泰民安”的一块为第一,因为不但笔墨朴素难识,有上古朴素之风,并且立言也很得体,能够宣付史馆的。

“就是大水,也还不是他们弄出来的吗?”一名五绺长须,身穿酱色长袍的名流又抢着说。“水还没来的时候,他们懒着不肯填,大水来了的时候,他们又懒着不肯戽……”

“你是百姓的代表吗?”大员中的一个问道。

“是之谓失其性灵,”坐在后一排,八字胡子的伏羲朝小品文学家笑道。“吾尝登帕米尔之原,天风浩然,梅花开矣,白云飞矣,金价涨矣,耗子眠矣,见一少年,口衔雪茄,面有蚩尤氏之雾……哈哈哈!没有体例……”(18)

大人们笑起来了,有一个对别一个说道:“这家伙倒诚恳。”

“但是我竟没有家谱,”那“愚人”说。“现在又是这么的人荒马乱,交通不便利,要等您的朋友们来信同意,当作证据,真也比螺蛳壳里做道场还难。证据就在面前:您叫鸟头先生,莫非真的是一个鸟儿的头,并不是人吗?”

“他们叫我上来的。”他眼睛看着铺在舱底上的豹皮的艾叶普通的斑纹,答复说。

“O.K!”又一个学者说。大员们瞪了他一眼。

这家伙一听到奖饰,非常欢畅,胆量也大了,滚滚的报告道:

“你们过得还好么?”

下民的代表,是四天之前就在开端推举的,但是谁也不肯去,说是一贯没有见过官。因而大多数就推定了头有疙瘩的那一个,觉得他曾有见过官的经历。已经平复下去的疙瘩,这时俄然针刺似的痛起来了,他就哭着一口咬定:做代表,无宁死!大师把他围起来,连日连夜的责以大义,说他不顾公益是利己的小我主义者,将为中原所不容;狠恶点的,还至于捏起拳头,伸在他的鼻子跟前,要他负这回的水患的任务。他渴睡得要命,心想与其逼死在木筏上,还不如冒险去做公益的捐躯,便下了绝大的决计,到第四天,承诺了。

“灾情倒并不算重,粮食也还可对付,”一名学者们的代表,苗民言语学专家说。“面包是每月会从半空中掉下来的;鱼也不缺,固然未免有些泥土气,但是很肥,大人。至于那些下民,他们有的是榆叶和海苔,他们‘饱食整天,无所用心’,――就是并不劳心,原只要吃这些就够。我们也尝过了,味道倒并不坏,特别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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