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慈宁宫中红颜动怒 文华殿上圣意惊心[第2页/共9页]
“不念了。”
朱翊钧固然是十岁的孩子,但已跟着冯保练了五年书法,加上另有内阁制敕房的几位书法妙手的指导,书法成就天然也就分歧凡响,一笔字写脱手竟看不出甚么孩子气。这会儿,他小大人似的眯缝了两只眼,把展在面前的两幅字帖左瞧瞧,右看看,然后,仿佛是揣摩出甚么道道儿来了,这才开口问侍立在身边的冯保。
自从吃了王九思每日呈上的三颗色如虎魄软如柿子且毫无异味的药丸子,隆庆天子又嫌夜晚太短时候不敷用。此前他一向都在吃太医的药,太医每次评脉问诊,总要委宛警告“皇上须得以龙体为重,暂避房事为好”。实在不消太医规劝,朱载垕已经如许做了。不是贰心甘甘心,而是底子没有这个才气。他整日里两腿像灌了棉花,人有一种被掏空的感受。王九思的阴阳大补丸他只吃了两天,就感到腿上有劲,食欲大增,当晚就弄来一对金童玉女欢愉一番。王九思把他配制的药丸子说得神乎其神玄之又玄。他每天取一对童男童女的尿液经水,再加进十几种秘不示人的药粉一块熬炼成糊状,然后再做成三颗蜜枣大的药丸,让隆庆天子分早、中、晚三次吃下。王九思打下包票,阴阳大补丸吃满一百日,隆庆天子就会病体病愈。如果吃药之初,隆庆天子对王九思的话还将信将疑,那么现在他则是言听计从坚信不疑。最让隆庆天子感到欣喜的是,王九思不但不像太医那样要他“不准房事”,反而教给他“采阴补阳”的房中大法,把男欢女爱巫山云雨之事当作医治手腕,于欢愉清闲中治病,这是多么的乐事!
“有何结果?”
李贵妃眉头一蹙,活力地说道:“又是孟冲,王真人给皇上吃的甚么药?”
高拱看皇上的神情是踌躇不决。他猜透了皇上的心机,想保全王九思惩办张居正,又顾忌满朝文武官员的谈吐,以是下不了决计。实在高拱一门心机也在这个难明的冲突上头。皇上向他讨计发问,他一时答不上来,只含混说道:“依愚臣之见,还是先把王九思从牢里放出来。”
李贵妃说到这里打住话头,她的心头已经升起了不祥之兆。长叹一声,眼睛里噙起晶莹的泪花。
臣服膺,陛下践祚之初,对陶王奸佞之流惑乱先帝之事,切齿悔恨,并亲降旨意一体擒拿。问谳之初,又降旨大理寺必欲斩首西市。后依内阁首辅高拱计议,顺从厚生之德,改判放逐口外。孰知六年以后,陶王阴魂重返,大内复兴邪烟……
“但部院大臣们都晓得,你和张居正早就在闹意气了,这件事如果措置不当,你就有落井下石之嫌。”
冯保搓动手,嗫嚅说道:“主子不敢坦白娘娘,但又不好说。”
“此人叫王九思,自号崆峒道人,是孟冲把这个王真人举荐给万岁爷的。”
待高拱看过张居正的抄本以后,隆庆天子问道:“你看这件事应如何措置?”
这场说话又是不欢而散。
没人答复。朱翊钧昂首一看,冯保魂不守舍地朝慈宁宫精舍那边窥测。
“主子小时候读唐诗,有‘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之句,这写的就是梁武帝的功劳。他平生信佛,造了好多好多的寺庙。”
“龙翔凤舞?”
“又碰到一头犟驴子了。”高拱心中悄悄叫苦,正想着如何说话压服高仪为他分忧,只听得高仪持续说道:
高拱的这几句话,隆庆天子固然听了内心舒畅,但仍然感到不着边沿,是以顺水推舟说道:“爱卿所言极是,你既把事体分解明白,这件事就交由你来办。第一,王九思要当即开释,持续为朕炼丹。第二,张居正此举是鄙弃皇权,要严惩。究竟如何惩办,你拟票上来。”隆庆天子说罢旨意,再也不肯与高拱多言,便命起驾回宫。高拱跪在地上,目送皇上由寺人搀扶登轿望御道而去,这才怏怏地从地上爬起来,魂不守舍返回内阁值房。斯时张居正已返回府邸,按朝廷大法,凡遭弹劾或涉案之人都需引咎躲避,不必入值办公而在家听候旨意措置。高拱叮咛吏员把新入阁的高仪喊了过来。移时,只见一个又矮又瘦的老头子走了出去。此人便是高仪。他与高拱同是嘉靖二十年的进士,年纪也与高拱相仿,只是神采蕉萃,看上去要比高拱衰老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