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慈宁宫中红颜动怒 文华殿上圣意惊心[第1页/共9页]
……查王九思并非崆峒道人。早在嘉靖末年就混迹京师,与妖言邪术惑乱先帝的陶世宗、王金之流攀附笼络,沆瀣一气。陶王之流被圣上裁旨放逐塞外毕生不赦,王九思避祸潜踪,敛迹六年。但秽行不改,还是招摇撞骗。客岁春季重返京师,倚陶王之余党,交代大珰,再以陶王之乱术,进谗邪于圣上。搜求童男童女以其尿溲经水炼制阴阳大补丹,在药理则怪诞不经,在官方则怨声载道……
站在一边奉养纸墨的孙海,这时凑上来夸了一句。因为朱翊钧很喜好孙海和那只“大丫环”白鹦鹉,前几日,陈皇后便把孙海和鹦鹉一并赐给了朱翊钧。孙海本是慈宁宫一个弄鸟儿的小火者,一旦升任太子的贴身寺人,行头立即就变了。一件豆青贴里的襕衫换成了圆领曳衫,悬在腰间的荷叶头乌木牌子也换成了用篆文书刻的牙牌。
“太子爷!”
“谢娘娘。”
李贵妃说到这里打住话头,她的心头已经升起了不祥之兆。长叹一声,眼睛里噙起晶莹的泪花。
“这么一件小事也值得发兵动众?”隆庆天子看出高拱有推委之意,故不满地怒斥,“又不是荐拔部院大臣,会商朝中大政,为何要廷议?这只是朕的一件私事,你出出主张就成。”
冯保搓动手,嗫嚅说道:“主子不敢坦白娘娘,但又不好说。”
“冯公公,依你之见,这个王九思的阴阳大补丸,究竟是甚么药?莫非那些童男童女的尿溲经水真能治病?”
高仪斩钉截铁地答复,一下子把高拱噎住了,随即愤恚地顶回一句:“为戋戋小事而撂挑子不干,这岂不是妇人之举!”
“回娘娘,这些时,万岁爷在吃王真人的丹药。”
“张居正,他如何了?”李贵妃一惊。
“他一天读三卷,一天也不间隔地读。”
“他如何读得这么快?”
“你前次说,这个梁武帝平生修建了数百座寺庙?”
“啊?”
“有甚么不好说的,直说好了。”
“啊?没看甚么,”冯保又从速回过甚来,赔着笑容问道,“太子爷方才问的甚么?”
“有这等事?”
仰惟吾皇陛下,臣张居正诚惶诚恐伏奏:
李贵妃点点头,叮咛说道:“你现在归去,看皇上那边如何措置,再速来告。”
隆庆天子肝火攻心,哪能一下子“息”得下来?他兀自吼道:
“是。”
李贵妃眉头一蹙,活力地说道:“又是孟冲,王真人给皇上吃的甚么药?”冯保搓动手,嗫嚅说道:“主子不敢坦白娘娘,但又不好说。”
“药呢?”隆庆天子问。
冯保接着就把昨日产生在王府井二条胡同口的事说了一遍。李贵妃听罢,不由得感慨奖饰:“满朝文武,就张先生一人秉承公理,以耿耿忠心对待皇上。”
孟冲哭丧着脸,伏在地上不敢昂首。隆庆天子惊愣地盯着他,问道:“为何没有药?”
“有何结果?”
“是啊,凡朝中秉节大臣,都会这么做的,”高仪说着愤恚起来,“光天化日之下,乱棍打死性命,身为朝廷命官,岂能袖手旁观!张居正此举深得民气,深得官心。玄兄,不消愚弟申明,这一点你也是清楚的。”
李贵妃回回身来盯着冯保,用她愁闷焦灼的眼神催促冯保说下去。冯保一进门就被李贵妃斑斓的风韵震慑,这会儿更不敢迎向她逼视的目光,只自垂着头,游移答道:
“不念了。”
“啊?”隆庆天子这一惊非同小可,仓猝问道,“究竟如何回事?”
“冯公公,”李贵妃慢悠悠开口说话,听得出,她并不把冯保当“主子”,语气中显现出尊敬,“太子本日学的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