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解偈语秉烛山中夜 敲竹杠先说口头禅[第3页/共11页]
“不消了,庙门外头,还拴着我骑来的一头小驴子。”
孟冲说着倒也真动了情,说完了自个儿建议呆来。冯保感觉他的话有夸大的成分,但根基实在可托。但话既已说到这个境地,干脆就说得更通透些。
“那……”冯保摇点头,表示猜不出来。孟冲说:“我会满脸堆笑地把高胡子迎进门,然后让管家陪他聊天下棋,我则亲身下厨,把他平素喜好吃的糟凤翅、大葱爆牛心、红枣炖驴尾等几样家常菜做一桌出来,陪他喝酒。”
“永乐天子四十而不惑,晓得本身威加四海而情系万机的龙种天命。国度神器,本属天机,只不过可巧被袁珙言中耳。”
受此一番抢白,张居正的神采红一阵白一阵甚为尴尬。幸亏他久历宦海练出涵养,加上又是故交初度见面,便强咽下极度的不快,勉强一笑说:
“明日我们一起归去嘛,”张居正明显有些过意不去,便把一脸冷酷尽数收起,换成笑容说道,“我们别离整整二十六年,今宵月色如此之好,我们应当温一壶酒,做竟夕之谈,畅叙别后之情。”
“孟公公,此后有空儿,我还会常常来看你,”冯保眼看时候不早,拿起那只红木匣子起家告别,走到院子里又站住对孟冲说,“你现在闲居在家,不比当差时各方面都有照顾,一利用度必定吃紧。我已同内宫监打过号召,从现在起每月给你这里送十担米,别的,明天就过来十个小火者在你这里听差。”
一如刚分开客堂,冯保听着笃笃而去的脚步声,转头来问孟冲:“孟公公不是信赖玄门吗,如何又改信佛教了?”
“这个是迟早的事。”何心隐的口气不容置疑。
“理固然是这个理,凡是事总得想个结果。”冯保摸着光溜溜的下巴,用心拿腔拿调地说,“孟公公,我明天来这里,主如果想给你透个信儿。”
“昨儿夜里就说来看你,因忙着新皇上即位的事,分不开身,故拖到明天。”冯保说到这里,昂首看了看四周,又把孟冲打量了一番,接着说,“看你的气色还不坏。”
“那里那里,我是说你冯公公现在是大忙人,如何另有空到我这荒宅子里来。”
“他说得太多了,”冯保欲擒故纵,兜着圈子说,“若把他的供词交到三法司,孟公公,你恐怕十个脑袋也保不住啊。”
“登过黄鹤楼,总该记得崔灏的那首诗吧,此中有‘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两句。”
“这个我必然做到。”
孟冲噙着泪花说道:“事到现在,我也无需辩冤了。不过,冯公公你也清楚,你数落的那四条罪行,条条目款,都是奉先帝旨意办的。”
“昭宁寺的?”冯保耸了耸鼻子,书房里飘出一股檀香味。冯保伸头朝连着客堂的书房看了一眼,问道,“方才我在门口落轿时,还听到了木鱼声,是你敲的还是别人敲的?”
“这第一件要做的事,是进贤用贤,消弭朋党政治。前人言,官乃治国之本。百官得人,则以仁抚世,泽及草木。反之则生灵涂炭,国无宁日。综观本朝两百年来,三公九卿禄秩丰隆者,倒是没有几个肯为朝廷办事,为百姓追求福祉。这是为何?就因为贤人多不在朝。远的不说,就说嘉靖天子时的首辅严嵩,这是有明一朝以来最大的奸相,他所用之人,多为同年、门生、乡谊、亲戚。朋党政治到他手上已是登峰造极。再说近一点,现在还在首辅之位的高拱,天下各州府宪台,两京各大衙门,一半官员出自门下。平心而论,高拱是可贵的精干任事之臣,但亦堕入朋党政治之泥塘而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