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积香庐今宵来显客 花月夜首辅会玉娘[第2页/共6页]
玉娘抬起脸来,肝火冲冲地说:“是你夺去了高阁老的首辅之位。”
徐阶与李春芳担负内阁首辅时,他们在积香庐停止的每一次雅集,张居正都躬逢其盛。高拱主政两年,张居正再也没到积香庐来过。此番一走进院子,面对暮霭中的这一片整齐楼阁,以及装点在小桥流水四周的嘉树繁花,内心头当是别有一番滋味。
“彻夜月光很美,可惜你……唉!”
我泪眼儿已枯,容颜儿蕉萃。
白日里角落里闲坐守孤单,
玉娘点点头。
“啊?”张居正眼眶中暴露镇静,“你不想见高阁老了?”
严嵩被罢官,产业被抄没后,积香庐也被充公,一向由内阁统领。严嵩以后的首辅徐阶、李春芳等,都是士林推许的词赋大师,好吟风弄月。每年都要聘请相好的王公大臣到这积香庐中玩耍几次,或赏春花,或吟秋月,或听荷风,或瞻霁雪;寄情鱼鸟,品藻精华。公事之暇,尽享文人雅士之乐。高拱接任首辅以后,倒是一次也未曾来过这里。一来是因为他不好玩,二来也因他太忙,内阁吏部两端跑,从没个闲的时候。积香庐本来就一年可贵开几次门,到了高拱手上,更是“门虽设而常关”了。
“帮忙我?”玉娘抬开端。
“奴家眼睛雪亮时,他尚且不要,现在,奴家已是两眼一墨黑,他更不会理睬了。”说罢,玉娘珠泪滚滚,抽泣着说,“我要回,只能回南京。”
“不,我不去河南。”
接下来是琤琤琮琮的琵琶声,万语千言尽在指间环绕,或激愤,或幽怨,或痴情,或凄绝……
他年杖履江南道,
来了去、去了来,
把我当糖人儿的当作。
行动时能照顾前和后。
“是啊,那是太医,是我让他来的。”张居正把玉娘扶回到餐桌边重新坐下,持续说道,“太医说,你的眼睛有救。”
“先生……”
“再说一会儿话,你就晓得我是谁了。”张居正说着,从冷碟中夹了一片薄薄的肉糕放在玉娘面前的盘子里,说,“先尝尝吧。”
玉娘抬开端来,怔怔地“望”着张居正。
玉娘未置可否,低头不语。张居正语重心长地说道:“玉娘啊,你一个弱女子,那里真正晓得甚么叫尔虞我诈,又那里见过真正的铁马金戈!方才,你说我抢了高阁老的首辅之位,焉知这堂堂宰辅,上有皇上的掌控,下有百官的监督,是抢得来的吗?”停顿了一会儿,张居正又接着问,“玉娘,你家中另有一些甚么人?”
“眼睛,我的眼睛?”玉娘神经质地用手按了按双眼,痛苦地说,“我的眼睛还能如何样?”
“是。”
现在,这首诗刻在山翁听雨楼入门处的一座巨大的黄梨木屏风上。张居正进得门来,起首看到的就是这首诗。他在屏风前,对着恩师外秀内刚的手迹,睹物思人,内心头又产生了些许难过。
得风骚处且风骚。
等待在门外的王篆与刘朴听得屋内响声不仇家,仓猝排闼出去,一见此景,神采都吓得白煞煞的,王篆脚一跺,斥道:
“你是谁?”
“你、你是谁?”见无人答复,玉娘又问了一句。
玉娘调了调弦,问道:“先生想听甚么?”
张居正神采一沉,责备地说:“玉娘,你怎能如此说话?”
张居正刚下轿,先已来此等待的王篆与办理积香庐的胥吏刘朴两人便上前见礼驱逐。斯时天气傍晚,堤岸高槐垂柳尽挂余晖,而水中芦荻渐白,蒹葭苍苍,一片醇厚秋色,让民气旷神怡。张居正被面前风景沉醉,在门前稍作踥蹀,赞叹一番,才抬步进了积香庐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