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积香庐今宵来显客 花月夜首辅会玉娘[第1页/共6页]
玉娘度量琵琶,敛眉深思了好一会儿,才渐渐转动纤纤玉指,往那四根弦上悄悄一拨,立即,屋子里漾起柔曼如玉的乐声,玉娘慢启朱唇,委宛唱了起来:
“你、你是张、张……”
“信呢?”
“这是严嵩投世宗天子所好取下的名字。世宗暮年以焚香炼药为乐事,以是,这积香庐之香,是斋醮之香,而非嫁妆之香。”
“为何?”
“你做得,莫非我就说不得。明天,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又想如何?”
“玉娘,你晓得你目下住在那边吗?”
来了去、去了来,
“内里何人鼓噪?”
“是。”
张居正刚下轿,先已来此等待的王篆与办理积香庐的胥吏刘朴两人便上前见礼驱逐。斯时天气傍晚,堤岸高槐垂柳尽挂余晖,而水中芦荻渐白,蒹葭苍苍,一片醇厚秋色,让民气旷神怡。张居正被面前风景沉醉,在门前稍作踥蹀,赞叹一番,才抬步进了积香庐大门。
闲话山翁听雨楼。
“你和我。”张居正答。
“啊?”张居正眼眶中暴露镇静,“你不想见高阁老了?”
“这就对了。”张居正话锋一转,说道,“当今皇上才十岁,他老担忧受高阁老欺负,这才是高阁老下台的真正启事。”
到夜来方把那青衫红袖,
得风骚处且风骚。
“太医说,你的眼睛失明,是心火上蹿和头上淤血交杂而致,只要安静下来,吃他的汤药,将息保养,或可重见光亮。”
张居正近在天涯,闻到玉娘身上披收回的幽兰般的体香,直感到身上热烘烘的难以矜持,他伸手悄悄地抚了抚玉娘肥胖的双肩,温情地问:“玉娘,传闻你想分开都城?”
“奴家想执壶,为先生斟酒。”
刘朴回声而入,张居正叮咛他去把玉娘的琵琶拿来。刘朴出去一会儿拿了琵琶返来,递到玉娘手上,又退了出去。
东指西、西指东,
每年春秋两季,来泡子河边赏玩风景的游人很多。河边的十几座名园,整天里飞红舞翠,歌乐不断。但是,这河边最好的一座园子却极少有人能够出来一瞻宏丽,这便是紧挨着房故里的积香庐。
玉娘猛地一怔,脑筋里闪现出在京南驿唱《木兰歌》时的景象,顿时神采涨红,问:
“你们不要错怪了她。”张居正掸了掸直裰,仍旧不愠不火地说道,“让侍女来,帮玉娘清算清算,我去换件衣服就来。”
“你想干甚么?”张居正问。
玉娘声音甜美,虽是即兴唱来,仍不失她天生的凄婉本质。张居帮手执酒壶,却忘了斟酒,闭着眼睛,已是听得痴了。俄然,听得门外有喧闹之声,玉娘起首停了唱。张居正展开眼睛,活力地斥道:
“你想回哪儿,是将来的事,现在,你不能走。”
玉娘未置可否,低头不语。张居正语重心长地说道:“玉娘啊,你一个弱女子,那里真正晓得甚么叫尔虞我诈,又那里见过真正的铁马金戈!方才,你说我抢了高阁老的首辅之位,焉知这堂堂宰辅,上有皇上的掌控,下有百官的监督,是抢得来的吗?”停顿了一会儿,张居正又接着问,“玉娘,你家中另有一些甚么人?”
“没有甚么不便,你尽管经心养病。”
玉娘答道:“打来都城,就没有吃过这么正宗的故乡菜了。”
这一窜改被张居正看在眼里,他起家踱至窗前,撩开帐幔,推窗而望,只见中天已挂了一弯明月,山川亭榭显出淡淡的昏黄之美。张居正感慨道:
“好吃吗?”张居正问。
喊了一句,玉娘已是哽咽无语。同为首辅,两比拟较,她感觉高拱过于绝情,而面前这位张居正——诚如他本身所言,有着怜香惜玉的君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