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寒风冻塞黄河水 暖气催成白雪辞[第3页/共6页]
黄人瑞道:“补翁还没有效过晚餐罢?我那边固然有人送了个一品锅,几个碟子,恐怕不中吃,倒是夙起我叫厨子用口蘑漱了一只肥鸡,约莫还能够下饭。请你到我屋子里去用饭罢。前人云:‘最难风雨仇敌来,’这冻河的无聊,比风雨更难受,老友相逢,这就不孤单了。汐老残道:“甚好,甚好,既有嘉肴,你不请我,也是要来吃的。”人瑞看桌上放的书,顺手揭起来一看。是《八代诗选》,说:“这诗总还算选得好的。”也随便看了几首,丢下来讲道:“我们那屋里坐罢。”
说着,他们的三弦子已都和好了弦,一递一段的唱了一支曲子,人瑞用筷子在一品锅里捞了半天,看没有一样好吃的,便说道:“这一品锅里的物件,都有徽号,您晓得不晓得?”老残说:“不晓得。”他便用筷子指着说道、“这叫‘怒发冲冠’的鱼翅;这叫‘百折不回’的海参;这叫‘年高有德’的鸡;这叫‘酒色过分’的鸭子;这叫‘恃强拒捕’的肘子;这叫‘臣心如水’的汤。”说着,相互大笑了一会。
翠花倚住人瑞对翠环道:“你烧口烟给铁老爷吃。”人瑞道:“铁爷不吃烟,你叫他烧给我吃罢。”就把烟签子递给翠环。翠环鞠拱着腰烧了一口。上在斗上,递畴昔。人瑞“呼呼”价吃完。翠环再烧时,那家人把碟子、一品锅均已摆好,说:“请老爷们用酒罢。”
次日夙起,再到堤上看看,见那两只打冰船。在河边上,已经冻实在了.问了堤旁的人,晓得昨儿打了半夜,往前打去,前面冻上;今后打去,前面冻上。以是今儿罢手不打了,大总等冰结牢壮了,从冰上过罢。困此老残也就只要这个别例了。闲着无事,到城里漫步一回,只要大街上有几家铺面,其他背街上,瓦房都不甚多,是个萧瑟寥落的气象。因北方多数如此,故看了也不甚惊奇。回到房中,翻开书筐,顺手取本书看,却好拿着一本《八代诗选》,记得是在省会里替一个湖南人治好了病,送了当谢仪的,省会里忙,未得细看,顺手就收在书箧子里了,趁明天无事,何妨细心看他一遍?本来是二十卷书:头两卷是四言,卷三至十一是五言,十二至十四是新体诗,十五至十七是杂言,十八是乐章,十九是歌谣,卷二十是杂著。再把那细目翻来看看,见新体里选了谢眺二十八首,沈约十四首;古体里选了谢洮五十四首,沈约三十六首,内心很不明白,就把那第十卷与那十二卷同取出来对着看看,实看不出新体古体的别离处来。内心又想:“这诗是王壬秋阎运选的,此人负一时盛名,而《湘军志》一书做的委实是好,有目共赏,何故这诗选的未惬人意呢?”既而又想:“沈归愚选的《古诗源》,将那歌谣与诗稠浊一起,也是大病;王渔洋《古诗选》,亦不能有当人意;算来还是张翰风的《古诗录》差能人意。莫管他如何呢,且把前人的吟咏消遣闲愁罢了。”
老残对人瑞道:“我传闻此地没有这个的,现在如何也有了?”人瑞道:“不然,此地还是没有。他们姐儿两个,本来是平原二十里铺做买卖的。他爹妈就是这城里的人,他妈同着他姐儿俩在二十里铺住。前月他爹死了,他妈返来,因恐怕他们跑了,以是带返来的,在此地不上店。这是我闷极无聊,叫他们找了来的。这个叫翠花,你阿谁叫翠环,都是乌黑的皮肤。很敬爱的。你瞧他的手呢,包管你合意。”老残笑道;“不消瞧,你说的还会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