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一客吟诗负手面壁 三人品茗促膝谈心[第1页/共5页]
子平闻了,连连赞叹,说?”本日幸见女人,如对明师。但是宋儒错会贤人意旨的处所,也是有的,然其发明正教的功德,亦不成及。即如‘理’‘欲’二字,‘主敬’‘存诚’等字,虽皆是古圣之言,一经宋儒提出,后代实受惠很多,民气由此而正,民风由此而醇。”那女子嫣然一笑,秋波流媚,向子平睇了一眼。子平感觉翠眉含娇,丹唇启秀,又似有一阵暗香,沁入肌骨,不由神魂飘零。那女子伸出一只白如玉、软如棉的手来,隔着炕桌子,握着子平的手。握住了以后,说道;“叨教先生,这个时候,比你少年在书房里,贵业师握住你手‘扑作教刑’的时候何如?”子平默无以对。
自从三宿空桑后。不见人间有是非。
子平传闻。寂然起敬道:“与君一夕话,胜读十年书,真是闻所未闻!只是还不懂:长沮、桀溺倒是异端,佛老倒不是异端。何故?”女子道:“皆是异端。先生要知‘异’字当分歧讲,‘端’字当开端讲。‘执其两端’是说执其两端的意义。若‘异端’当邪教讲,岂不‘两端’要当桠杈教讲?‘执其两端”便是抓住了他个桠杈教呢,成何话说呀?贤人意义,殊途无妨同归,异曲无妨同工。只要他为诱报酬善。引报酬公起见,都无不成。以是叫做‘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若只是为攻讦起见,初起尚只攻佛攻老,厥后朱、陆异同,遂操同室之戈,并是祖孔、孟的,何故朱之子孙要攻陆,陆之子孙要攻朱呢?比之谓‘失其本心’,反被孔子‘斯害也已’四个字定成铁案!”
女子又道:“凭知己说,你现在爱我的心,比爱贵业师何如?贤人说的,‘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孔子说:‘好德如好色。”孟子说:‘食色,性也。’子夏说:‘贤贤易色。’这好色乃人之赋性。宋儒要说好德不好色,非自欺而何?自欺欺人,不诚极矣!他偏要说‘存诚’,岂不成恨!贤人言情言礼,不言理欲。删《诗》以《关睢》为首,试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至于‘展转反侧’,难直能够说这是天理,不是人欲吗?举此可见贤人决不欺人处。《关睢》序上说道:‘发乎情,止乎礼义。’发乎情,是不期但是然的境地。即现在夕,佳宾光临,我不能不喜,发乎情也。先生来时,甚为困惫,又历多时,宜更惫矣,乃精力抖擞,可见是很喜好。如此,亦发乎情也。以少女中男,深夜对坐,不及乱言,止乎礼义矣。此正合贤人之道。若宋儒之各种欺人,口难罄述。然宋儒固多不是,然另有是处;若今之学宋儒者,直乡愿罢了,孔、孟所深恶而痛绝者也!”
玙姑公然下了炕,接烛先走,子平第二,黄龙第三。走过中堂,揭开了门帘,进到里间,是高低两个榻:上榻设了衾枕,下榻堆积着书画。朝东一个窗户,窗下一张方桌。上榻面前有个小门。玙姑对子平道:“这就是家父的寝室。”进了榻旁小门,仿佛回廊似的,却有窗轩,地下驾空铺的木板。向北一转,又向东一转,朝北朝东俱有玻璃窗。北窗看着离山很近,一片峭壁,穿空而上,朝下看,像甚深似的。正要进步,只听“砰硼”,“霍落”几声。仿佛山倒下来价响,脚下震震惊摇。子平吓得魂不附体。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话言未了,苍头奉上茶来,是两个旧瓷茶碗,淡绿色的茶,才放在桌上,暗香已竟扑鼻。只见那女子接过茶来,漱了一回口,又漱一回,都吐向炕池以内去,笑道:“本日无端谈到道学先生。令我腐臭之气,沾污牙齿,而后只许谈风月矣。”子平连声诺诺,却端起茶碗。呷了一口,感觉清爽非常,咽下喉去,感觉一向清到胃院里,那舌根摆布。津液汩汩价翻上来,又香又甜,连喝两口,仿佛那香气又从口中反窜到鼻子上去,说不出来的好受,问道:“这是甚么茶叶?为何这么好吃?”女子道:“茶叶也无甚出奇,不过本山上出的野茶,以是味是厚的。却亏了这水,是汲的东山顶上的泉。泉水的味,愈高愈美。又是用松花作柴。沙瓶煎的。三合其美,以是好了。尊处吃的都是外间卖的茶叶,不过种茶,其味必薄;又加以水火俱不得法,味道天然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