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拉走后怎样[第4页/共4页]
――一九二三年十仲春二十六日在北京
但是上文,是又将娜拉当作一个浅显的人物而说的,借使她很特别,本身甘心闯出去做捐躯,那就又另是一回事。我们无权去劝诱人做捐躯,也无权去禁止人做捐躯。何况世上也尽有乐于捐躯,乐于刻苦的人物。欧洲有一个传说,耶稣去钉十字架时,歇息在Ahasvar⑩的檐下,Ahasvar不准他,因而被了咒诅,使他永久不得歇息,直到末日裁判的时候。Ahasvar今后就歇不下,只是走,现在还在走。走是苦的,安眠是乐的,他何故不安眠呢?虽说背着咒诅,但是约莫总该是感觉走比安眠还适意,以是始终狂走的罢。
要求经济权当然是很浅显的事,但是或许比要求高贵的参政权以及广博的女子束缚之类更烦难。天下事尽有小作为比高文为更烦难的。比方现在似的夏季,我们只要这一件棉袄,但是必须救济一个将要冻死的苦人,不然便须坐在菩提树下冥想普度统统人类的体例⑥去。普度统统人类和救活一人,大小实在相去太远了,但是倘叫我遴选,我就立即到菩提树下去坐着,因为免得脱下独一的棉袄来冻杀本身。以是在家里说要参政权,是不至于大遭反对的,一说到经济的平匀分派,或不免面前就遇见仇敌,这就当然要有狠恶的战役。
所觉得娜拉计,钱,――高雅的说罢,就是经济,是最要紧的了。自在固不是钱所能买到的,但能够为钱而卖掉。人类有一个大缺点,就是常常要饥饿。为挽救这缺点起见,为筹办不做傀儡起见,在目下的社会里,经济权就见得最要紧了。第一,在家应抢先获得男女均匀的分派;第二,在社会应当获得男女相称的权势。可惜我不晓得这权益如何获得,单晓得仍然要战役;或者或许比要求参政权更要用狠恶的战役。
如果经济轨制竟鼎新了,那上文当然美满是废话。
钱这个字很刺耳,或者要被高贵的君子们所非笑,但我总感觉人们的群情是不但明天和明天,即便饭前和饭后,也常常有些不同。凡承认饭需钱买,而以说钱为卑鄙者,倘能按一按他的胃,那边面怕总另有鱼肉没有消化完,须得饿他一天以后,再来听他发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