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遗锦袜老妪获钱 听雨铃乐工度曲[第1页/共4页]
又有人说,那遗袜毕竟偶然消毁,不能长留于世,亦殊不敷看。有诗云:
邮童爱踪迹,私手解鞶结。传看千万眼,缕绝香不断。
次日,上皇与梅妃闲话,谈及归程中闻铃声而兴感的事,因道:“朕当时正心境作歹,忽得小蓬瀛之信,顿开愁绪。”梅妃道:“妾闻上皇正下诰访求,妾身乃知圣心不弃旧人,衔恩无地。”正说间,内侍传到肃宗的表章,为欲请命赦免两个降贼的朝官。恰是:
甲兵输库非偶然,父子之间亦远嫌。
调寄《返国遥》
上皇前得肃宗奏报,已略知其事,今见梅妃手疏,更悉芳衷,深为叹异。遂温旨批去云: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中使赍旨,驰报梅妃,此时梅妃已至西京,承肃宗之意,入居上阳宫了。
歌未竟,只闻得远远地亦有歌颂之声。上皇静听很久,虽听不出他唱些甚么,却感觉音声清澈,回顾摆布道:“此歌者莫非也是梨园旧人么?”高力士奏道:“此或是官方男妇偶尔歌颂,一定便是梨园旧人。昨闻黄幡绰已病故,梨园旧人供御的,亦渐希少了。”上皇闻奏,愈觉怆然道:“朕克日所作《雨淋铃》曲,幡绰唱来最好,今不成得闻矣!”时李谟、张野狐二人侍侧,力士因奏言此二人的技艺,亦不亚于幡绰。上皇遂命野狐,将《雨淋铃》曲奏来,李谟可吹笛和之。二人领旨,野狐顿开喉咙唱将起来,李谟即将仙翁所赠短笛相和,音声清澈,端的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足使近听增悲,远闻兴慨。
庭前琪树已堪攀,塞外征人殊未还。
感喟马嵬人已杳,三郎空自怨郎当。
上皇既至兴庆宫,即召梅妃入宫见驾,梅妃朝拜之际,委宛哀号。上皇意不堪情,好言慰劳,即以所题画真与看,梅妃拜谢道:“贤人之情,见乎辞矣,臣妾虽死,亦当衔感地府。”因又把当日投环,遇仙出亡,逢仙之事,面奏一番道:“妾若非张果先生,使其妻远来相救,安能本日复见天颜。”上皇道:“昔年朕欲以玉真公主与张果为婚,他坚却不允,原说有妻韦氏在王屋山中,不料你本日蒙其救济;那纸驴儿想即张果巾箱中物也。”梅妃又将叶法善所赠梅花,呈于上皇观览。上皇见花色晶莹,暗香袭人,不觉惊奇道:“你得此仙梅,庶不愧梅妃之称矣!”梅妃又将罗公远诗句奏闻道:“此诗虽赠达奚女,而妾得罗采奏报之事,已寓于中。”上皇点头嗟叹道:“罗公远昔曾寄书与朕,说安不忘危,这安字明显说安禄山;又寄药物名蜀当归,是说朕将避乱入蜀,厥后仍当归京都。仙师之言,当时莫解其意,本日思之,无有不验。我正在这里想他。”
欲屈皋陶法,愿施尧帝仁。
上皇复得梅妃奉养,甚可消遣暮年;但每常念及杨妃惨死,不堪哀思。前自蜀中回京,路过马嵬,特命致祭,彼时便欲以礼改葬,礼部侍郎李揆奏云:“昔日龙武将士,因诛杨国忠,故累及妃子,今欲改葬故妃,恐龙武将士疑惧生变。”上皇闻奏,暂止其事;及回京后,密遣高力士潜往改葬,且密谕:如有贵妃所遗物件,能够取来。高力士奉了密旨,至马嵬驿西道之北坎下,潜起杨妃之尸移葬他处。其肌肤已都销尽,服饰俱成灰土;只要胸前紫罗香囊一枚,尚还无缺。那紫罗乃本国贡来冰丝所织,囊中又放着异香,故得不坏。力士保藏过了。又闻得有遗下锦裤袜一只,在马嵬山前一个老妪钱妈妈处,遂以钱十千买之。
臣妾自楼东献赋,多有触忌,荷蒙圣恩,不加诛戮,幸得屏处,以延一息;苦楚之况,甘之如饴。旧年之夏,逆贼犯阙,乘舆西狩,事起匆急,圣心眷妾,欲与同行,有言间之,使俟后命,局势既蹙,后命不及。当此之时,举宫骇散,妾之一命,轻于鸿毛,殉节投环,气已垂绝;忽有仙姬,从空而降,手为挽救,绝而复苏。询厥所由,来自王屋,韦家女子,张果其夫;云奉讲错,指妾远遁。袖出纸驴,化为骏骑,乘以行空,瞬息千里,任其所止,则在兰阳。白云深处,蓬瀛道院,中有女冠,实系节妇。素姑罗氏,公远族属,讶妾来踪,疑觉得仙,引处奥密,奉事惟谨。妾亦韬晦,不与明言。有与同处,达奚闺秀,秦姓所聘,状元侧室,二女同居,人莫能知。前此公远,预言罗姑,谓有二女,暂来即去,各归其主,当在异日。两月之前,罗师忽来,所同来者,叶师法善,赠妾以梅,从厥攸好,阆苑天葩,常花不谢,更吟诗句,字里藏机。罗秦二使,访亲而来,妾缘达奚,因秦及罗,藉以奏报,适符仙语,古迹怪踪,妾所身经,敢具手疏,上达天听。残喘余生,不宜再渎,邀恩格外,许归故宫,朝夕之间,与梅同落,随逐花魂,渺焉空际;较之惨死,何啻天渊?是所深幸,夫复何求?若蒙异数,不忘旧眷,俾兹朽质,重睹天颜,有如落英,复缀枝头,非敢所期,伏候明诏。临疏涕零,不知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