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沉香屑第一炉香(3)[第1页/共5页]
“哟!我如何不晓得?要不然,你插手唱诗班,她早就说了话了。她不能让你在内里伶仃的交朋友;就连教堂里大师一齐唱唱歌也不可。那是这里的端方。要见你的人,必得上门来拜访,人进了门,就好办了。这回她并不反对,我就透着奇特。
梁太太道:“是吗?不然,今儿我们娘儿俩好好的说会子话,我这会子可累极了。睨儿,你给女人预备早餐去。”说完了这话,便只当薇龙不在跟前,还是去抽她的烟。
周吉婕把手指着鼻子笑道:“感谢我!”薇龙笑道:“拯救王菩萨是你差来的么?真亏你了!”正说着,铁栅门外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只见睨儿笑盈盈地拦着一小我,不叫他出去,禁不住那人三言两语,到底是让他大踏步冲了出去了。
乌黑的脸上,淡绿的鬼阴阴的大眼睛,稀朗朗的乌黑的睫毛,墨黑的眉峰,油润的猩红的厚嘴唇,美得带些肃杀之气;那是香港小一辈的寒暄花中数一数二的周吉婕。传闻她的宗谱极其庞大,起码能够查出阿拉伯,尼格罗,印度,英吉利,葡萄牙等七八种血液,中国的成分倒是微乎其微。周吉婕年纪虽小,出山出得早,职位安定;薇龙是香港交际圈中后起之秀,两人固然不免略含敌意,还算谈得来。
衣橱里黑沉沉的,丁香末子香得令人发晕。那边面还是悠长的畴昔的氛围,温雅,幽闲,无所谓时候。衣橱里可没有窗外那开朗的凌晨,那板板的绿草地,那怕人的沉寂的脸,嘴角那花生衣子……那脏,庞大,不成理喻的实际。
睨儿道:“就是你们唱诗班里阿谁姓卢的,打网球很出些风头;是个大门生吧?对了,叫卢兆麟。”薇龙把脸涨得通红,咬着嘴唇不言语,半晌才道:“你如何晓得她……”睨儿道:
睇睇见薇龙来了,觉得梁太太骂完了,端起牌盒子就走。梁太太喝道:“站住!”
我们唱诗班明天在教堂里练习,他们教会里的人,看了太素净的衣料怕不喜好。”睨儿依言寻出一件姜汁黄朵云绉的旗袍,因道:“我又不懂了。
梁太太眼快,倒比他先瞧见了薇龙;一双眼睛,从卢兆麟脸上滑到薇龙脸上,又从薇龙脸上滑到卢兆麟脸上。薇龙向卢兆麟勉强一笑。那卢兆麟是个高个子,阔肩膀,黄黑皮色的青年;他也就向薇龙一笑,白牙齿在太阳里亮了一亮。
连汽车夫你都放不过。你打我!你尽管打我!可别叫我说出好的来了!”梁太太坐下身来,反倒笑了,只道:“你说!你说!说给消息记者听去。这不费钱的鼓吹,我乐得塌个便宜。我上没有长辈,下没有儿孙,我有的是钱,我有的是朋友,我怕谁?你趁早别再胡涂了。我当了这些年的家,不见得就给一个底下人叉住了我。你当我这儿短不了你么?”
薇龙只瞥见她的侧影,眼睛直瞪瞪的,一些脸部神采也没有,像泥制的面具。看久了,方才看到那沉寂的面庞上有一条筋在那边缓缓地颠簸,从腮部牵到太阳心——本来她在那边吃花生米呢,红而脆的花生米衣子,不时在嘴角掀腾着。薇龙俄然不肯意看下去了,掉回身子,开了衣橱,人靠在橱门上。
香港社会到处仿照英国风俗,但是总喜好画蛇添足,弄得全失本来脸孔。梁太太这园会,便衬着着稠密的处所色采。草地上遍植五尺来高福字大灯笼,傍晚时点上了火,影影绰绰的,正像好莱坞拍摄《清宫秘史》时不成少的道具。灯笼丛里却又歪倾斜斜插了几把海滩上用的遮阳伞,洋气实足,未免有些不伦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