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教诲[第2页/共4页]
程谦呆了半晌,一顿脚,把苏先生脑袋上那三只角又按回脑袋里:“就依先生!捧砚去唤李妈妈,把大姐儿领来见来往堂客。”复向苏先生一揖。
林老安人自房内与秀英道:“我莫非不心疼玉姐?眼下事儿赶上了,谁又不成怜了?她早些晓事也好。你好少操些心,你伤了身子,需求把月子坐满!先时道孙半子贫寒,倒好拿捏一二,你刚烈便刚烈。现在你看看,一转手,把来几千银子回家,他先时只是不脱手罢哩。岂是能随便拿捏人?是看你死鬼阿公面哩。今后你休要再磨,你阿公去了,你再把情分磨了,这阖家要好事哩。你尽管软和些儿,养好了,过二年生个儿子是端庄!外头事你休管,只要外头银钱够家里嚼用,再不消考虑挣多少家业返来,有他哩。他不是个心狠,纵狠,玉姐是他亲闺女,也要看几分情面哩。”
李妈妈错眼不见,一转头玉姐半截身子已倾到棺木上,李妈妈一口气憋胸中没敢吐,捞起玉姐退后五步,脊背抵到了柱子上,方呼出一口气来,神采煞白隧道:“我好姐儿,你要吓死妈妈哩。可不敢惊着老太公,就叫他安安生生走罢哩。”口中念念有词。
却说玉姐日日忙上忙下,小小年纪,未免有些暴躁,又有家中请那僧道来做水陆道场,庙内因程谦风雅布施,痛使和尚来做道场,念佛也极是心。各种乐器齐响,一齐唱起经来。于慈渡寺内听那唱经,玉姐心宁,于家入耳来,直听得心神不宁。
苏先生那边,早把五服等须讲授之文章一一理出。见玉姐来,乃对程谦道:“事急从权,这书是循序渐进不得了,我先拣眼下用得着与她说,休问懂与不懂,且强背下来罢。”
苏先生见玉姐怔怔入迷,心中也是不安,急看李妈妈抱着玉姐来哄。玉姐迷迷登登回到头来:“先生说,我听着哩。”李妈妈恐苏先生再说甚么话来,吃紧辩道:“姐儿甚都不懂哩,方才还伸手往寿木里够太公,吓煞人!姐儿,过一时有客来,姐儿要哭,他们便觉姐儿悲伤了。”
素姐始抄经,心境仍不安宁,常抄废了。待要裁了废字,重粘了白纸来写,苏先生冷眼瞧了,忽道:“重新开端。”
玉姐惊诧,苏先生道:“此便是半途而废了!纵裁了,你实也写错了,重新来!”
秀英纵刚烈,也不由落泪:“你个小人儿,能做甚?”因目视程谦,程谦将身俯下,对玉姐道:“玉姐渐成大女人了,爹娘有事要你办哩。”玉姐道:“爹,你说。”
程谦斜目睹安然儿扒门旁,与苏先生作揖,道:“先生作主,我去前头看着。”
林老安人道:“我因你娘太软弱,才要你立起来,你又立得太狠了!女人家啊,自家是不成哩。流也好,今后便都是顺心日子,不须再哭哩。”
程谦看苏先生,仿佛苏先生头上长了三只角!苏先生被他看得不,咳嗽一声:“看我做甚?你倒是寻出第二小我来!‘必也正名乎’,现在除开玉姐,哪个能名正言顺主事?又能希冀哪一个?”
苏先生叹道:“我应了你太公,总要教好你。好过平生、赖过平生,你要如何过?埋首做,莫问其他,自胜利。须记得,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若连本身都管不住,如何管得住人?”
玉姐止猜到母亲有事,万不想曾外祖父倒是先走。她幼时与程老太公相处光阴较秀英多,自有一番渴念之情,她内心,百口高低第一靠近便是程老太公,程谦且要排到第二,余者方是分与旁人。
玉姐于“生老病死”四字,只知其意,感到未深,一步三转头,叫李妈妈领到秀英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