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倔犟[第1页/共3页]
李妈妈奶大玉姐,是亲向三分,不亲也是亲,亦是不岔,言语较秀英甚:“八十老翁十八妇,不知谁种哩!还自称大户家孩儿!游家为何赶他出门,他自家知哩。来往不消二年,街上街坊就向着他说话哩,不知下甚么蛊!这就信一个姐儿,能打得了他家大了一二岁哥儿,不定那伤是如何来哩!我姐儿手上伤还未好哩,至今写不得字儿,那克父克夫东西,还要反咬一口,狗都不这般干哩!”
本来程谦会些技艺,耍得好枪棒,每日起来需求舞习一回。玉姐看不几日,便央程谦:“爹,教我。”
街坊四邻一想,也是,素姐命,较陆氏苦万分,渐把这话风儿又转了来。里正道:“原是孩子家吵嘴,当不得大事,我便作个东,你两家一道吃个茶,昂首不见低头见,今后还是街坊。”
程谦那里肯承诺?便是他承诺,程老太公、林老安人也觉女儿家不好舞枪弄棍,素姐是不舍,唯秀英有些踌躇:“略知些也好,再遇游家短折鬼,倒好免叫推跌了跤。”
陆氏自言是孀妇不幸,不求逼勒,只说念郎叫吓着了,要安抚。却不知这厚德巷里有小我比她不幸。她自是会哭,却不知程家宅内另有一个比她能哭。
程家为此事,正月也未曾过好,苏先生晓得了,亦独一声感喟:“女户单丁,盖天民之穷者也。”这回便不消旁人说,他亦知不能示了弱。程老太公又办理了礼品送与里正、纪主簿家两处,清算善后。
里正与纪主簿家看着不像模样,何氏等都与秀英熟悉,里正家看着秀英长大几十年街坊,说不偏袒也是偏袒。平日关起门来也为程家可惜,见此景象,便要做其中人,与两家说合说合。
两家齐里正家正坐定,又有纪主簿作个证人,赵家等街坊亦来讲合。陆老婆子需求程家斟茶认错,又要赔汤药钱。陆氏尽管抱着儿子嘤嘤抽泣,待听陆老婆子如是说,方抬起泪眼道:“这几个钱,我倒另有。不须赔,只把我哥儿吓坏了。”
门外诸人听得好不难堪。
素姐初时有些怕,她实叫吴家闹怕了,比及见陆老婆子并不似吴大娘子般使泼,身上虽是布衣,却也整齐。又不甚怕了,待见陆氏抽泣,想到玉姐手也伤了,还要叫人逼勒,那头林老安人将将与里正见礼,这头素姐已哭上了。
秀英道:“那便不须说,待要说时,我令人往你门首数说你家孀妇门前是非,有种你便出来打!打且打那嘴贱不积善王八一个,骂都要骂我阖家高低哩。谁见着我姐儿打伤他哩?凭你一张口,关起门来自家掐便要讹我!当我好欺,你看错人了!”
两家各归家内,陆氏自安慰着陆老婆子,又把念郎乳母叫来数说:“是谁教哥儿说这些个?不学好!竟说到人面上去了。”又叫媒婆来要卖人、买人,任乳母、使女抽泣要求,一丝不动。
素姐一看外孙女儿小手内通红,就哭得肝胆俱裂,闻说要带玉姐去,吓得几欲昏倒:“这怎成?!”秀英道:“我自去,倒要看他们要拿我大姐儿如何?”素姐吓得不得:“你女人家……”说到一半自家就泄了气。林老安人道:“我与你一道去。”
却说秀英见女儿手上拉出两道红印,眸子子也红了,那头陆氏犹抱着念郎低低抽泣。左邻右舍亦有那怜香惜玉之人,又觉陆氏不幸。摆布不过念郎小孩子家口上无德,倒吃玉姐一顿乱打,这亏吃得竟是比玉姐还大。且程家无儿,念郎也不算编排得人。
秀英哭着拍她两巴掌:“朋友,你就仗着我与你爹、太公、安民气疼你。你饿,饿,饿,饿死罢咧!”林老安人一想:“小孩子家不长性,现允了她,不几日自家就撂开了去,越拦她越用芥蒂了。” 终是不得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