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女帝师二(24)[第3页/共4页]
我笑道:“博士们在前面修书著作,半刻也不敢松弛。姑姑瞧这里又新收了很多旧书,我实在是得空兼顾。还请姑姑代为转承,请殿下多多包涵。”
四月十五日,按例随帝后去拜见太后。皇后固然身子不好,却也用胭脂撑出好色彩,勉强去了。熙平长公主更是如往昔般早早入宫了。
太后笑道:“起来坐吧。你画得好,本宫重重有赏。”说着叮咛几个力大的内监将外间的黄梨木大书案搬出去。又问我道:“传闻你病了,可请太医瞧过了么?太医如何说?”
紫菡顿时红了脸:“女人说甚么!一醒来便没端庄。”
寝室中一分分暗了下来,静得如同亘古萧瑟的深海。很久,芳馨道:“女人虽出身长公主府,但现在是从五品女丞了,又有皇上和皇后的恩宠,若铁了心要和长公主生分,也不是不成以。”
芳馨为我披上一件冰月梨斑纹的长衣,笑道:“菜太油腻,女人病着,该用些平淡的。”
我惊诧道:“如何简公公来了我没闻声?你们也不奉告我?”
慧珠恭敬道:“再没有了。”
我侧身坐于桌边,淡淡道:“姑姑此来,是长公主殿下有甚么要紧事交代么?”
我拉一拉锦被,双手的力量正渐渐规复。我握住着芳馨的手,安静道:“红芯死了。传闻在捕兽坑里跌死的。”
中午的日光照在脸上,火辣辣的像被鞭挞。我的身心却被浸泡在冰冷的金沙池中,在绝望的堵塞中缓缓下沉。我想哭,却没有眼泪。血红的宫墙拧成乌黑扭曲的一团,晴好的天空也化成一张奸笑的青面。我的心又痛了起来,昏昏沉沉间,只听宫人们痛心而焦灼的呼喊惊飞了梧桐树上一群灰尾小鹊。天涯的云彩变幻无方,却还是被掠过的羽翼撕扯出无数伤口。躲,也躲不掉。
紫菡不舍道:“奴婢想陪着女人。”
芳馨大惊,瞠目无语。很久方沉声道:“女人是狐疑——”
两个内监忙一左一右架住我,方不至于颠仆。只见一个青白人影从乌黑的角落里闪了出来,盈盈道了万福:“大人何至于如此惊骇?”
慧珠道:“是。”
芳馨道:“红芯固然枉死,但若重新说,还是她本身不好,女人又何需求祭她?”我叹道:“姑姑传闻过‘唯命不于常’[41]这句古话么?”
芳馨一怔,低头道:“是。奴婢胡涂。”
苏燕燕指着我手中的《周易》,樱唇一弯:“易曰:狐渡水,濡其尾。[40]比起旁人,姐姐公然是个有始有终的。”
史易珠,这本也在料想当中。皇后病了,宫中诸事无人摒挡,史易珠自幼理家,皇后夙来喜好,现在天然倚重。我忙道:“娘娘病了,我竟不晓得。这就随姐姐前去守坤宫存候侍疾。”
“唯命不于常,言幸之不成数也。便是说,命数无常,幸事难期。这一次是别人,下一次一定不轮到本身。对了,明天拿些银子叫小钱送给红芯的父母,也算是主仆一场。”
我醒来时,只见一个素衣紫钗的少女靠在床头打盹,倒是紫菡。我浑身有力,只动了动脚。紫菡头一歪,顿时醒了过来。见我睁眼,也未几说,忙端了一盏水喂我喝下,柔声道:“女人要坐起来么?”
待我仓猝赶到金水门时,只见熙平长公主粉蓝色的裙角一闪,如一抹青烟,飘然消逝于朱门以外。初时我遁藏她,现在她遁藏我。
左脸贴在粗糙的册页上,灰尘呛得我咳了两声。肉痛更盛,几已不能坐起。红芯只是不适合在宫中奉侍罢了,其弊端远不致死。她是我遣出宫的,她是我杀死的!我明显晓得熙平心机阴沉,手腕暴虐,我为甚么要遣她回府?熙平错了,我难道更错?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