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女帝师二(24)[第1页/共4页]
芳馨道:“女人是说长公主杀鸡儆猴么?”
【第十八节 隐初在我】
我淡淡道:“天然要去。对了,再备几碟生果,也祭奠一下红芯吧。毕竟她也奉侍了我好几年。”
我命两个小内监退下,引慧珠来到小小南窗下的条桌旁。桌上有堆叠如山的古籍,书尘悠游,飘飘然无所依托。我故意遁藏熙平长公主,竟还是躲不开。
待我仓猝赶到金水门时,只见熙平长公主粉蓝色的裙角一闪,如一抹青烟,飘然消逝于朱门以外。初时我遁藏她,现在她遁藏我。
口中又黏又苦,连感喟亦是苦的:“太医来过了么?”
慧珠恭敬而体贴,满含歉意道:“惊吓了大人,奴婢罪该万死。”
西厢的门窗敞开,穿堂风携着花草的暗香鼓荡起层层帘幕,遣散了沉郁的檀香气味。太后身着素白窄袖单衣临窗而坐,腰肢纤细,挺拔如松。疏松的秀发低低绾着,几缕青丝蜿蜒颈下。肤白胜雪,未施脂粉。
太后不觉得然,一面将长剑还入鞘中,一面道:“请贵妃出去。”
绿萼支起窗,但见重重殿宇的绝顶,一轮明月冉冉升起。绿萼回顾笑道:“自女人升作女丞,内阜院送来的饭菜每天都是肥鸡肥鸭、大鱼大肉的,也不晓得是份比方此呢,还是他们决计凑趣的。女人都不爱吃,奴婢们可吃胖了好些呢。”说罢扶我下榻,坐在桌边。
我淡淡一笑:“娘娘待我不薄,故铭戴德德,不敢有失。”
佳期笑道:“贵妃是太后的弟子,又是儿媳妇,出了关先来拜见师尊和婆母也是应当的。”
芳馨恭敬道:“是。女人仁厚。”
紫菡道:“奴婢本来是在奉侍陛下用膳的,俄然传闻女人在金水门晕了畴昔,忙求了陛下过来瞧瞧。反正那边另有张女御,也用不着奴婢。”
指尖掠过卷曲的书角,并无一丝呆滞,心却垂垂沉了下去。我本不肯问,当现在却又不能逞强:“是哪家女人?”
慧珠笑道:“固然是白丁之女,不过信王府和我们殿下原也不在乎女孩子的出身。提及来,这位蜜斯和大人还是熟谙呢,便是畴前神机营启副都统的女儿,启春女人。”
我拿起一本书,见她并无退意,只得又问:“不知姑姑另有何事?”
我冷冷道:“她是遵循熙平长公主的意义行事,但偶尔也为皇后所用。客岁她没有随我去景园,长公主已然问起过,只要她细心查访,不难晓得事情的本相。她回了长公主府,但长公主身边却容不下这等不忠心的奴婢。再者……”我停下,忍住胸口的隐痛,深深吸一口气。
四月十五日,按例随帝后去拜见太后。皇后固然身子不好,却也用胭脂撑出好色彩,勉强去了。熙平长公主更是如往昔般早早入宫了。
左脸贴在粗糙的册页上,灰尘呛得我咳了两声。肉痛更盛,几已不能坐起。红芯只是不适合在宫中奉侍罢了,其弊端远不致死。她是我遣出宫的,她是我杀死的!我明显晓得熙平心机阴沉,手腕暴虐,我为甚么要遣她回府?熙平错了,我难道更错?大错特错!
心头有一瞬的隐痛,我晦涩道:“姑姑是说,红芯的死,罪恶在我?”
我神魂不决,但见此人身着青玉色半袖纱衫,身量纤细,神情冷酷。发间一枚猫眼胡蝶簪在黑暗中好像幽怨双目,敞亮而冷傲。我抚胸道:“慧珠姑姑。”
中午的日光照在脸上,火辣辣的像被鞭挞。我的身心却被浸泡在冰冷的金沙池中,在绝望的堵塞中缓缓下沉。我想哭,却没有眼泪。血红的宫墙拧成乌黑扭曲的一团,晴好的天空也化成一张奸笑的青面。我的心又痛了起来,昏昏沉沉间,只听宫人们痛心而焦灼的呼喊惊飞了梧桐树上一群灰尾小鹊。天涯的云彩变幻无方,却还是被掠过的羽翼撕扯出无数伤口。躲,也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