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女帝师五(48)[第3页/共4页]

家中一个年长女人正站在梯子上挂竹帘，忍不住插口道：“两位女人多少年也不见一次，好轻易见了，就只是拌嘴。”她一转头，梯子一晃，惊叫一声，赶紧扶着柱子站稳了。

我笑道：“也没甚么，不过是怕我们带了些东西出章华宫罢了。”

柔桑本不肯入宫为后，她的心也从未变过。为亲生母亲所操纵，竟至毁却平生，想想也甚是不幸。我叹道：“柔桑县主在景灵宫，可还好么？”

“现在我获咎信王，被困在宫中寸步难行，只怕命不悠长。”芸儿不过二十二三岁，合法妙龄，提及存亡却有历经沧桑的淡然恐惧。我正要禁止她作此不祥之语，忽而想起她曾经在御史台南狱历颠末炼狱般的折磨，存亡之事早已在她的脑海中百转千回，她既肯说实话，我又何必籍词虚慰？只听她又道：“若我不在了，姐姐能代我好生照看皇儿么？不怕姐姐恼，我晓得姐姐身子不好，那就把皇儿当作本身的孩子来教养，好不好？”

我叹道：“你不懂。”

不一时乳母拿了一套小衣裳来，芸儿亲手为他一件件穿好。高朏心对劲足地勾着母亲的脖子，把大拇指放在口中吮吸，一面悄悄地打量我。芸儿向我笑道：“玉机姐姐也抱一抱。”

【第三十三节 似人实鬼】

月色昏黄，被柳条遮挡了大半。水池中心一轮明月，比天上的玉轮更圆。天上和水中的玉轮都在光灿灿地嘲笑我的后知后觉，因而我也跟着笑了一下。忽听高旸的声音道：“我来迟了，累你久等。”

一径出了修德门，绿萼终究忍不住问道：“奴婢不明白，这两人究竟要做甚么？”

我一怔，这才发觉芸儿的亲信内监薛景珍竟一向没有现身，不觉心中一沉：“薛公公去了那边？”

小宫女捧了铜盆来浣了手，我摘下小指上的宝石戒指，拿银剪齐根断去一双半寸长甲，方才谨慎翼翼地接太高朏。高朏却不乐在我怀中，一扭身又扑向母亲。芸儿柔声道：“皇儿让玉机姑姑抱一抱，玉机姑姑疼皇儿。”

高旸涓滴不在乎我的失礼之处，微微一笑道：“表妹竟然来过这里？”

两今后，便是我与高旸商定的日子。小钱从地窖中搬出一小坛自酿的葡萄酒，先往父亲和芳馨的墓前祭奠过，这才搬回下厨装壶整杯。绿萼特地从箱底翻了一只水晶杯出来，细细洗洁净了，又用沸水烫过。银杏倚着门笑道：“绿萼姐姐，你固是为了讨信王的欢乐，但是我们女人最是高傲不过，女民气里是如何想的，姐姐可晓得么？”

芸儿拉起我的手，双手紧一紧，再紧一紧，滚烫的手心鼓励焦短促的脉搏。她缓缓道：“何必万死，只要玉机姐姐承诺我一件事就好。”

芸儿一身白衣，还是以轻纱覆面。小臂上一道道横纹褶皱，显是方才放下衣袖，裙上沾了水渍，洇出几点暗青色。长发随便绾着，几丝碎发贴在颈后。

南夏因我而死，与我亲手所杀无异。我嫌恶地拧起眉头，绿萼顿觉讲错，低头不敢再说。车夫清脆地甩起一记马鞭，车重重一颠，隆隆车声化作一线锋利的耳鸣，似无数冤魂在我耳边念念有词。阳光狠恶，我却周身发冷。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低低道：你望似人，实是鬼，不管在哪一朝，都是如此。

银杏嘻嘻道：“是是是，全部府里就只要姐姐的日子过得最详确。”

芸儿的手稍稍一松，泪水夺眶而出：“如此，我便放心了。”说罢抬袖拭了泪，又道，“自我做了这劳什子皇太后，便一向称疾不见人，唯有本日，才见玉机姐姐进宫来。姐姐不是回青州去了么？如何又能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