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女帝师三(64)[第1页/共4页]
我微微一笑,诚心道:“所谓‘天子有诤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208]。陛下继太祖基业,奄有四海,百姓安居,蛮夷伏首,四境安宁,百业畅旺,实为有道明君。既是明君,何愁朝无诤臣?陛下静待些光阴,定有台谏上书陈述此事。还请陛下宽解。”
我笑道:“那恰好。这件差事他必然能办好。”
天子嘲笑道:“好得很。洛阳百姓都成了鱼鳖,他们竟还拿水患进犯异己!”
而那封从官方来告密我的奏疏,是我命小钱回家让朱云写的。与其待劾,不如自劾。诸葛亮曾云:“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待亡,孰与伐之?”[210]
天子一怔,感喟不已:“前人不修,给了后代君臣无穷谈资。”说罢从我手中拿回《瑞草图》,展开沉吟道:“‘芝草生殿前,神雀五色翔集京师’[207]……”
天子道:“没有官员巡行,便不能知洛阳水患的真正原委?这便是说,自司隶校尉以下,都已经同流合污,以是洛阳的处所官才不上书回禀此事么?洛阳士民的奏疏中,是如许写的么?”
天子皱了皱眉,嫌恶道:“百官当中竟无一人奏报此事。”
天子笑道:“他便是徐司秩的从祖族弟,畴前的徐太常——徐鲁。”
[1]《汉书·张耳陈余传第二》
我悄悄感喟,正要答话,忽听御书房外一阵欢畅的脚步声,小简兴冲冲地跳了出去,几乎绊一跤,随即伏地叩首,欢乐得热泪盈眶,大声道:“启禀陛下,粲英宫令人来报,婉妃娘娘又有孕了。报喜的人就在殿外等着回话呢。”
天子笑道:“此人隐居潭州衡山六羊山,是一名故交,你当晓得才是。”
我一怔,道:“陛下明断,微臣不敢擅言国事。”
[20]《孝经·开宗明义章第一》:“身材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操行道,立名于后代,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究立品。《风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
我叹道:“洛阳士民上书告状,说洛阳河渠官贪污修堤的银子,导致水患。”
芳馨担忧道:“只如许便好了么?”说着就要跟上楼奉侍。
[15]《南齐书·传记第二十七·王秀之传》:“丈夫处世,岂可寂漠恩荣,空为后代一丘土?足下业润重光,声居朝右,不修高世之绩,将何隔于愚夫?”
我大吃一惊,失声道:“徐嘉芑的父亲?他不是被免官了么?!”
[10]《诗经·风雅·荡之什·荡》
天子一目十行地扫过,欣喜而赞叹:“实话说吧,前些日子就有谏官说朝中有人争抢和攀比你的画作而闹出了丑事,刚好朕保藏了一幅你数年前所绘的美人火器图——就是那一年朕偶尔在快意馆看到的那幅。朕命施哲拿真迹出去比对,几个老画师都说外间传播的都是假货。朕的玉机公然洁净自守,朕没有看错你。”
有淡淡的哀思如薄雾漫过,转念一想,又不觉好笑。有甚么可哀思的?就算我真的做了他的贵妃,他也不会经心全意地信赖我。陆皇后便是前车之鉴。
不一时进了御书房,劈面一股冰冷的气味扑来,异化着静气凝神的冷香。天子身着深青色纱衫坐在榻上饮茶,甚是闲适。想是刚起家不久,他的右颊上模糊另有簟纹,鬓角微松,更显慵懒。
转眼过了端五,气候已有些酷热。数年不在宫中,这才发觉山间田野的夏季有可贵的清爽安闲。哪怕骄阳在背,汗水倒是畅快淋漓的。不似在宫中,每常午歇起家,发间黏黏腻腻,充满了幽冷和焦炙的意味。远远听得蝉鸣喓喓,因而开了窗。炎热的风涌了出去,额头的汗意涩然凝住,肌肤有些发紧。西面花圃中玫瑰被晒得蔫萎残败,两只紫灰色的斑纹胡蝶停在花上,懒懒的,没有半点风味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