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女帝师三(34)[第2页/共4页]
“姑姑,我初进宫之时,觉得会长悠长久地奉养慎妃和弘阳郡王母子,统统的烦恼,都不过是王嬷嬷和车舜英那样的,虽有争斗,不过是为了主上的恩赏和宠任,无伤风雅。自慎妃退位,自两宫至后妃,都优容有加,我还觉得日子就如许畴昔,直到我出宫。却不想夷思陆皇后命我查明徐女史的命案,接着悫惠皇太子和三位公主又接踵薨逝。迅雷风烈,怪云变气,未及色变,性已移矣。”
固然背光,但见她猎奇的双眼在微小的烛光中闪闪发亮,像两颗在开阔之地争势导利的玄色棋子,深窈而锋利。我思忖半晌,抬头望着帐顶阴暗盘曲的折枝斑纹道:“我也不晓得,约莫是昱妃吧。”
我淡淡一笑道:“皇后久不参政,华阳公主是如何晓得朝政之事的?姑姑细想便是。”
我亦叹道:“立谁为后,立谁为太子,本就是圣上一言而决的事,争也无用。”
芳馨道:“女人所言有理。倘若婉妃娘娘有志成为皇后,女人会不会帮她?”
留意山川、寄情诗书的日子仿佛已经很远,远得只留下一抹云影。颠末三年的疗养,我本已能够在黑暗中入眠,但宫中的夜与墓园的夜分歧,无穷无尽的谋算与争夺,令高墙环绕的夜空透出干枯的赤色。而我必得在如许不安宁的夜中,假装安宁地睡去,连梦话都必须问心无愧。我合目无语,只向里让了让。
玉枢亲身将我送回了漱玉斋,这才回宫。芳馨重新摆设了饭菜,奉侍我用午膳。饭罢少歇半晌,便烧水沐浴。待长发干透,天已黑了。我斜倚在榻上,漫不经心肠赏画,又命绿萼将我在掖庭狱中默写的绝句拿来。
我微微嘲笑:“皇后有没有罪,全凭圣裁。姑姑如许说,是在怪我?”
芳馨正抱了一盆水仙出去,见我正在看诗,便笑道:“奴婢听李大人说,女人在掖庭属,一得空就要读誊写字,公然不错。”
芳馨微微一笑道:“既入狱,自是横下心来就死,慌也无用。出来了,便不一样了。蛤蟆在井底当然放心欢愉,莫非就一辈子不成龙么?”说罢将锦被掩住我的胸口,扶我躺了下来,“女人这些日子也累了,早些睡吧。”
我双手扯起锦被,裹住了膝头:“我在掖庭狱的囚室中,虽也失眠,却不似如许心慌。漱玉斋高床软枕,倒不如掖庭狱的干草助人就寝。”
我的感喟像小邓的死,轻若无物:“莫非只是酷刑逼供,没有别的左证么?如许的供词,陛下如何肯信?”
芳馨定定地看着我,眉间阴晴不定,似在艰巨思考,很久方摇了点头:“不,奴婢是替女人欢畅。只是,女人的聪明,教人惊骇。”
我也自发好笑,贤人传授的事理,自是难忘,但是不过聊作自慰。孟子曰:“贤人,百世之师也,伯夷、柳下惠是也。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廉,懦夫有发愤;闻柳下惠之风者,薄夫敦,鄙夫宽。”[85]伯夷和柳下惠于我,既是“百世之师”,也是敲实谎话的绝好粉饰,哪怕是在睡梦中。旧事纷至沓来,我是几时变成了这副模样?
玉枢拭泪道:“恰是。圣上也说,让你好幸亏漱玉斋安息几日,不必焦急去御书房上任。”
芳馨笑道:“女人的肚子里装着满满的书史诗画,便没有书,也闷不断的。”
芳馨沉吟道:“昱妃出身崇高,德行素所恭敬,她所生的三皇子也年长些,圣上最爱。若要立后,昱妃娘娘的确是最合宜的。若立昱妃为后,那三皇子定会被立为太子了。只是……女人倒不盼望是婉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