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女帝师三(34)[第1页/共4页]
小莲儿劝道:“大人在掖庭狱甚是辛苦,这里风大,还请快些回宫。”
芳馨道:“当年告密简公公的人,叫小邓,奴婢见过。他和另一人一同被视为皇后安插在定乾宫的特工。听良辰说,两人被打得浑身没有一块好肉,都在供词上画了押,只求速死。现下都被杖毙了。奴婢……”她重重叹了一声,有惊惧后怕之意,“奴婢想不到,李公公和简公公会这么狠心。”
我的感喟像小邓的死,轻若无物:“莫非只是酷刑逼供,没有别的左证么?如许的供词,陛下如何肯信?”
在黑暗中,我的唇边泛出月蓝色幽冷的笑意:“后妃争宠夺位,在本朝几时能行得通?姑姑这一问,有些不通。”
我感喟道:“失礼乱基曰夷,追悔前愆曰思。”
芳馨道:“现下所争,不也是天子的恩赏和宠任么?莫非另有别的?”
我点头道:“‘往者不成谏,来者犹可追。’留在内心的若越来越淡,又何必在乎身外之物。”
黑暗中,芳馨的惊奇化作锦被下狠恶的一颤:“这两个字,形同废后……是不是?”
我轻笑道:“姑姑刚才问我,谁能登上后位,并没有问我盼望谁登上后位。”
我浅笑道:“是为了恩赏和宠任,却也不满是。”
留意山川、寄情诗书的日子仿佛已经很远,远得只留下一抹云影。颠末三年的疗养,我本已能够在黑暗中入眠,但宫中的夜与墓园的夜分歧,无穷无尽的谋算与争夺,令高墙环绕的夜空透出干枯的赤色。而我必得在如许不安宁的夜中,假装安宁地睡去,连梦话都必须问心无愧。我合目无语,只向里让了让。
芳馨遂与我并头而卧,悄声问道:“现下中宫之位又空了,依女人看,谁能登上后位?”
芳馨感喟道:“虽是虚惊一场,将这诗纪念,也何尝不成。”
芳馨微微一笑道:“既入狱,自是横下心来就死,慌也无用。出来了,便不一样了。蛤蟆在井底当然放心欢愉,莫非就一辈子不成龙么?”说罢将锦被掩住我的胸口,扶我躺了下来,“女人这些日子也累了,早些睡吧。”
我侧过身,将那篇绝句丢入炭盆当中。指尖有枯焦的慵懒,那张纸自掌心飘落,被火焰轻舐,柔嫩地屈作一团。凝练的黑与广漠的白,云蒸霞蔚般雄浑素净,灵魂相依般清奇孤绝,一并都散去了。
芳馨沉吟道:“昱妃出身崇高,德行素所恭敬,她所生的三皇子也年长些,圣上最爱。若要立后,昱妃娘娘的确是最合宜的。若立昱妃为后,那三皇子定会被立为太子了。只是……女人倒不盼望是婉妃么?”
我双手扯起锦被,裹住了膝头:“我在掖庭狱的囚室中,虽也失眠,却不似如许心慌。漱玉斋高床软枕,倒不如掖庭狱的干草助人就寝。”
我叹道:“姑姑只看陆皇后,从咸平十年到咸平十二年,不到三年,连生两女,立为皇后,宠嬖不成谓不盛。后受命监国,自是信赖有加。到最后,所得的谥号倒是‘夷思’二字。”
我顿时心中澄明:“姑姑是说,简公公公报私仇么?”
门无声无息地开了,芳馨秉烛探头,见我立在窗前,顿时吓了一跳。她放下烛台,寻了一件天青色长袄,披在我的肩上,一面责备道:“女人既开了窗,就该多穿些。固然开了春,到底是冷。”复又问,“女人又睡不着了么?”说罢关了窗,扶我坐在床上。
我垂眸,伸着腰肢懒懒道:“以德抱怨、以直抱怨天然都是不易,以是世人都爱以怨抱怨。徒耗心力,于事无补。以是,不如都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