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旧人[第1页/共4页]
士卒的厮杀声和兵器撞击的金戈声已经越来越近。程熙将我抱上马背,和我共乘一骑,仓促从后门而出。
“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带着我一起逃呢?我便是留在邺城,也是没有性命之忧的。这马负二人之重,必定慢上很多,如果被卫军追上了,岂不是我累了你性命?快些放我下来,你先逃命要紧!”
我偏头看了一眼沿瘫坐在地的程熙,卫恒那一箭怕是已将他统统的胆气都射没了。那箭如果再偏上寸许,他此时已是一具尸身。
我不料他竟会如许问我,若他是我心上之人,我天然情愿与他同生共死,可我对他,除了感激打动外,再无其他。
固然韩非子曾言“战阵之间,不厌诈伪”,可此时去周朝不远,周礼虽被孔夫子哀叹不复行久矣,但“仁、义、礼、智、信”此五常仍为君子所重,是以背信弃义之举素为君子所不齿。
卫恒俄然朝我俯下身来。
四年前,他也曾白衣银甲,仗剑而来。那一次,他救了我性命,于乱军当中,从马蹄之下。
他见我不答,又再次催问道:“如何?阿洛,我待你如此情深,你却不肯与我同死吗?”
想必下一刻,我的手掌就要离我而去了。
我垂首道:“妾不走,妾若随将军同走,只会拖累将军。何况,姑氏身边不能无人奉养,妾愿随姑氏留在此处。毕竟……妾的姨母杜氏是卫司空的夫人,妾定会保姑氏无虞。”
不但不退,我反而上前一步,仍旧挡在程熙身前,“卫将军,你与季光少年时也曾同榻而眠、同车出游,你也曾唤过他兄长,莫非你就不念半点旧情吗?”
他这一声程季光,倒让我想起来,不但我与卫家有旧,因暮年程熙之父程劭与卫畴同窗肄业,少年订交,后又同朝为官,是以程熙同卫家子侄亦曾同车出游,比文试武,有些友情。如果……
卫恒手中的这把佩剑,乃是首屈一指的铸剑大师周孔所铸的三大名剑之一,名为含光,削铁如泥、锋利非常。
以卫畴的雄才大略,武功武功,只怕将来全部中原都是他的。背靠大树好乘凉,程熙若能投身卫畴门下,即使再做不成一州之主,起码余生可安稳而过。
我举头答道:“是又如何?他待我好,我天然也当待他好!”
这如何能够呢?即便看到我受伤,即便是他手中的剑伤了我,他卫子恒又如何会感觉悔怨?又怎会去心疼顾恤我呢?
冰冷的痛感从掌心传来。
但见火光明灭处,数骑纷繁让步两旁,从中走出匹通身赤红的骏马,上坐着个青年将军,白袍银甲,缓缓纵顿时前,盔甲将他大半边脸遮去,冷电般的眸光直直地射过来。
“我生于邺城,善于邺城,作为邺城的女君,在这座府邸里住了十余年,我毫不分开这里。”
我正难堪要如何答复他这个困难,忽见面前一亮,竟是数十骑卫军手持火把追了上来,冲到我们前面,合围成一个半圆,将我们围在中间,阻住了我们统统的来路。
“但程熙为一州之主,即使为你所败,也不当取别性命。将军之父卫司空一贯宽大漂亮,对败军之将,一城之主,凡若归顺,尽皆收为所用。是以才在这短短数年之间,投奔者众,四方归心,连续安定兖州、徐州、豫州,现在又攻陷了并州的一半郡县。”
我正想问他是何原委,俄然从火线传来一阵短促的马蹄声,其声喧闹而清脆,回顾望处,只见暗中无数火把星星点点,不知有多少卫军追了上来。
我怎会听他的话?
但是当我重重地扑倒在地时,我的一双手掌仍在,只在掌心各有一道殷红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