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说符篇(2)[第1页/共3页]
牛缺者,上地之大儒也,下之邯郸,遇盗于耦沙当中,尽取其衣装车,牛步而去。视之,欢然无忧吝之色。盗追而问其故。曰:「君子不以所养害其所养。」盗曰:「嘻!贤矣夫!」既而相谓曰:「以彼之贤,往见赵君,使以我为,必困我。不如杀之。」乃相与追而杀之。燕人闻之,聚族相戒,曰:「遇盗,莫如上地之牛缺也!」皆受教。俄而其弟适秦。相称下,果遇盗;忆其兄之戒,因与盗力图。既而不如,又追而以卑辞请物。盗怒曰:「吾活汝弘矣,而追吾不已,迹将箸焉。既为盗矣,仁将焉在?」遂杀之,又傍害其党4、五人焉。
宋人有游于道、得人遗契者,归而藏之,密数其齿。告邻居曰:「吾富可待矣。」
昔齐人有欲金者,清旦衣冠而之市。适鬻金者之所,因攫其金而去。吏捕得之,问曰:「人皆在焉,子攫人之金何?」对曰:「取金之时,不见人,徒见金。」
秦穆公谓伯乐曰:「子之年长矣,子姓有可使求马者乎?」伯乐对曰:「良马可描述筋骨相也。天下之马者,若灭若没,若亡若失。若此者绝尘弭辙。臣之子皆下才也,可告以良马,不成告以天下之马也。臣有所与共担纆薪菜者,有九方皋,此其于马非臣之下也。请见之。」穆公见之,使行求马。三月而反报曰:「已得之矣,在沙丘。」穆公曰:「何马也?」对曰:「牝而黄。」令人往取之,牡而骊。穆公不说,召伯乐而谓之曰:「败矣,子所使求马者!色物、雌雄尚弗能知,又何马之能知也?」伯乐喟然慨气曰:「一至于此乎?是乃其以是千万臣而无数者也。若皋之所观天机也,得其精而忘其麤,在其内而忘其外;见其所见,不见其所不见;视其所视,而遗其所不视。若皋之相者,乃有贵乎马者也。」马至,果天下之马也。
人有亡鈇者,意其邻之子,视其行步,窃鈇也;色彩,窃鈇也;言语,窃鈇也;行静态度,有为而不窃鈇也。俄而抇其谷而得其鈇,他日复见其邻居之子,行静态度无似窃鈇者。
齐有贫者,常乞于都会。都会患其亟也,众莫之与。遂适田氏之厩,从马医作役而假食。郭中人戏之曰:「从马医而食,不以辱乎?」乞儿曰:「天下之辱莫过于乞。乞犹不辱,岂辱马医哉?」
杨朱曰:「利出者实及,怨往者害来。发于此而应于外者唯请,是故贤者慎所出。」
柱厉叔事莒敖公,自为不知己,去,居海上。夏季则食菱芰,夏季则食橡栗。莒敖私有难,柱厉叔辞其友而往死之。其友曰:「子自发得不知己,故去。今往死之,是知与不知无辨也。」柱厉叔曰:「不然;自发得不知,故去。今死,是果不知我也。吾将死之,以丑后代之人主不知其臣者也。」凡知则死之,不知则弗死,此直道而行者也。柱厉叔可谓怼以忘其身者也。
齐田氏祖于庭,门客千人。中坐有献鱼雁者,田氏视之,乃叹曰:「天之于民厚矣!殖五谷,生鱼鸟觉得之用。」众客和之如响。鲍氏之子年十二,预于次,进曰:「不如君言。六合万物与我并生,类也。类无贵贱,徒以小大智力而相制,迭相食;非相为而生之。人取可食者而食之,岂天本为人生之?且蚊蚋噆肤,虎狼食肉,非天本为蚊蚋生人、虎狼生肉者哉?」
狐丘丈人谓孙叔敖曰:「人有三怨,子之知乎?」孙叔敖曰:「何谓也?」对曰:「爵高者,人妒之;官大者,主恶之;禄厚者,怨逮之。」孙叔敖曰:「吾爵益高,吾志益下;吾官益大,吾心益小;吾禄益厚,吾施益博。以是免于三怨,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