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千金散尽(十七)[第2页/共3页]
杜如晦反握住她的手,并不回她。只仓促道:“你便在营中候着。万莫出营,二郎在帐外留了两名玄甲护你全面,如有异变,你只听他们的便是。”
她在他怀中,嗅不到熟谙的暖和气味,只要战甲特有的冷冽铁器的气味,她不想嗅到这气味,忙从他怀中脱分开,绽出多日不见的笑容,“去罢,我便在此等你。”
“这针黹活计本该你来做。”赵苍一边聒絮,一边丢给穆清一块洁净布帛,“你替他拭去血珠血线,莫教创口再糊上血污,碍着我补缀。”
穆清不由又再细打量了他一番,当真与当初大相径庭。犹记得初见时他尚是流寇匪首,领着二百余饥民劫道为生,由杜如晦撺掇着劫了金城薛家备作兵将夏衣的布料,尽数赠与二郎作礼,领着那二百余草寇充入军中。及到厥后副尉抱怨流寇难调教,他又惹是生非,盗抢民粮,几乎闯下大祸来,终有了他方才所说的二十军鞭。
穆清仓猝点头,抹去不知何时流出的眼泪,跌跌撞撞地跑到胡床边。半身的血水来自他右肩上的一道深深的创伤,似被钝刀所伤,创口皮肉外翻,狰狞可怖,起初流出的血已结成血痂半干,仍有血水向外排泄。
那两名兵卒谨慎地放下缚辇,留意动手将他从缚辇过到胡床之上,地下又滴洒下点点血珠。
穆清在帐内凝神谛听,公然模恍惚糊地闻声些动静,仿佛是数百马蹄踏地的雷动,又有铠甲碰擦的叮当脆响,她环顾帐内,胡床边悬着一柄长刀,她忙解下提在手中。
她谨慎地走到那名说话的“玄甲”身前,借着月光偏头打量了他一番,一时记不起在那里见过。
杜如晦温暖一笑,回身走出营帐。穆清跟着他走到营帐门口,直到见他走远了,才返身回帐,这才重视到帐门口的两名兵丁,端倪专注,神采凛然,竟是分歧于浅显兵卒,那气势比平常中等的郎将更胜几分。两人皆穿戴了乌黑的铁甲,似明光甲又比明光甲更详确精美,似细鳞甲又比细鳞甲更健壮稳扎。
“你且忍着些痛。”穆清一面说一面手已探到他肩部,四指按定他的肩膀,拇教唆力朝着他锁骨上窝按压下去,疼得他皱眉闷哼一声。
穆清心神俱跟着杜如晦而去,并未多在乎这两人,心中粗粗掠过方才他说的“玄甲”,想必就是这身奇特的铠甲。
口中说着话,手里却不断本地措置着创口,有兵卒搬来几盆热水并洁净布帛,赵苍擦拭清整过他的创口,自医笥中取出一枚绣针,一坨细生丝,穿针引线,直扎入杜如晦的皮肉中,每拉过一针,便拉出一条极细的血痕,痛得他一时倒复苏了很多。
穆清瞥眼向那缚辇望去,顿时五雷轰顶。躺在缚辇之上,浑然无觉的恰是杜如晦,只见他紧闭了眼,半边身渗入了血水,一边手臂无知无觉地垂在缚辇外。
她滚热的泪珠子滴落了几颗在他冰冷的手臂上,教他的心也跟着暖起来。他神智渐抵挡不住情义,不觉暗想,便是将她带在身侧相随又何妨,若时候要去赴死,终末能得见一眼她的眉眼,死亦无憾。
胡思乱想半日,混浑沌沌地倚着低矮简易的胡床,正要眯眼睡去,俄然帐外金鼓连天,惊得她一下自胡床上跳弹起来。侧耳谛听金鼓规律,是非不一,间隔有序,且金鼓声中很快响起钝重的脚步声,更有铠甲相碰之声,这清楚是要集结抗敌。
“七娘但是不认得我了?”他又道,“弘化郡一别已有二载,某却时候不敢忘杜阿郎与二郎替某生受的那二十军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