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嬿舞[第3页/共6页]

这话落在如懿耳中，便更是不能动听。她转过脸，沉声叮咛道：“嘉贵妃，你在宫中有位分有资格，有些话，人微言轻的人说说便也罢了，如果从你的嘴里出来，便是自个儿不尊敬了。如果落在主子们的耳朵里，晓得主子们也如许背后群情，更不成个别统。”

灯火透明的湖面垂垂温馨下来，在极轻极细的香风中，琵琶声淙淙，有轻柔舒缓的女子歌声传来，唱出令人沉浸的乐律：

如懿悄悄侧首，牵动耳边珠络小巧：“臣妾不是只晓得‘墙头顿时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元曲名家如奥敦周卿，还是晓得一些的。”

太后感喟一声：“是啊，都十二年了呢。哀家记得，你刚奉养天子那年是十五岁。”

天子固执嬿婉的手，笑语密切：“不必翻了，便是令妃吧。”

绿筠扬了扬绢子道：“那有甚么？舒妃当年不也没生孩子便封妃了么？”

绿筠亦笑：“玫嫔的琵琶我们都晓得的，除了先前的慧贤皇贵妃，便属玫嫔了。但是庆朱紫的歌声如许好，我们姐妹倒也是第一次听闻呢。”

绿筠听得这话晓得不好，忙笑道：“皇后娘娘，四公主第一回跟了臣妾出来，怕是要惦记臣妾了。臣妾先归去了。”

玉妍轻嗤一声道：“那可不一样！舒妃是满军旗贵族的出身，又得太后亲身保举，得了皇上多年宠嬖。令妃是汉军旗下五旗的出身，怎能和她比呢？”

玉妍媚眼横流，笑吟吟道：“皇上待我们姐妹，老是新欢旧爱都不孤负的。”

待回到殿中，如懿便有些闷闷的。容珮支开了服侍的小宫女，亲身替如懿换了一件家常的深红绫暗花夔龙盘牡丹纹衬衣，拿玉轮番她悄悄摩挲动手背的经络。“皇后娘娘，今晚嘉贵妃的话是不入耳，但不入耳的话也有入耳的事理。按说令妃小主一向和翊坤宫来往密切，她若想多得些宠嬖，皇后娘娘也不会不成全了她。如何俄然有了如许自作主张的心机却不让我们晓得呢？奴婢倒觉得，嘉贵妃的心机有多深，我们到底是碰到过有些数的，但令妃小主的心机，倒是不知深浅的哪！”她想一想，“不过令妃小主再如何样，跳完了舞还是先把红梅奉给了娘娘，可见她还是顾忌娘娘的。有顾忌，就不怕她太特别。”

庆朱紫这几句话说得楚楚不幸。天子听得此处，不觉生了几分顾恤：“这些年是朕稍稍萧瑟了你，乃至你长守空闺，孤灯孤单，只能自吟自唱打发光阴。今后必不会了。”

如懿心中一紧：“另有甚么？”

庆朱紫依依望着天子，目中模糊有幽怨之色，道：“乾隆四年。”

天子眼中有无穷冷傲赞叹之意，扬声道：“令嫔，再不出来，真要化作雪中红梅了么？”

绿筠郁郁失容，道：“比不比的，都是人家的恩宠。太后今晚替玫嫔和庆朱紫费了这一番情意，倒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便宜了令妃呢。”

太后笑着摇首，招手唤荷花中二女走近：“天子看看，但是新人么？”她的目光在如懿面上逡巡而过，仿佛不经意普通，“宫中新人太多，只怕皇后要抱怨哀家不顾她这个皇后的辛苦了。”

太后不置可否地一笑，只是看着近前的两名女子，弹琵琶的是玫嫔，而唱歌的竟是入宫多年却一向不甚得宠的庆朱紫。

玉妍轻哼一声：“如许的美意义，怕也是皇后娘娘的安排吧。”

天子与身侧的庆朱紫絮絮低语，也不知是谁先惊唤起来：“是下雪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