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蓼蓼者莪[第1页/共4页]

天子见他低眉垂目，神情倒非常和婉恭谨，一番官话也说得四平八稳滴水不漏，愣了半晌，无言以对，只得抬手道：“你起来罢。”转首无法对皇孙道：“既然你爹爹不准，翁翁只好临时对阿元食言了。”定权方起家，闻言忙又跪倒，天子不耐烦道：“不是在说你，你不要装模作样。”又对皇孙笑道，“待得你再大些，翁翁当着众臣百官封你可好？快来与翁翁打个钩。”说罢便向他伸过手去，皇孙又偷看了定权一眼，这才也伸出小手来，当下祖孙两人钩了钩手，天子又问道：“阿元可还要别的甚么，翁翁本日一发许给你。”皇孙低声道：“臣不想要甚么了。”天子笑道：“翁翁倒晓得阿元想要甚么。”遂遣人去取糖给他。

梳罢晚妆，太子妃见尚未至皇孙就寝之时，遂按常日之例接着教他读书识字，此夜对付《毛诗》中的《蓼莪》一节。她本出身文学之家，也通些经史，现在与皇孙逐字逐句讲授，深切浅出，非常腐败通达。又将此中几个轻易的字，教皇孙熟谙读写。讲到“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两句，待太子妃申明句意，一旁静听的皇孙忽道：“娘，爹爹明天抱了阿元。”太子妃一怔，笑道：“爹爹疼你，以是抱你。”皇孙点点头，想了半日，用小手指抠着太子妃胸前系着的香囊，又低声道：“爹爹衣服上很香，和娘一样。爹爹的手很冷，和娘不一样。”

太子妃揽他在怀，伸手抚摩他的额发，悄悄道：“阿元真是好孩子。”

时近月末，雨势渐衰，某日傍晚天子并未遣使至东宫，定权便还是具服前去问安。及下辇来，便见多日不见的王慎正立在殿外和两个小内侍说话，面上神采甚是愉悦。定权遂近前问候道：“王翁克日安好？”王慎在灯下眨着一双昏聩老眼，笑眯眯地扯住他的衣袖道：“殿下且留步。”定权立足问道：“何事？”王慎笑道：“本日陛下用过晚膳，提及连日下雨，未见大哥儿，本日雨小，便叮咛老臣亲往东宫，将大哥儿接了过来。”此事太子妃已经遣人通报，定权此时便点头道：“现在大哥儿还是在陛下身边吗？”王慎转头向殿内望了一眼，又笑道：“大哥儿灵巧，陛下甚是欢乐，方才还说要加封他郡王爵位。凡是陛下再提，殿下便可谢恩。”定权微微一怔，笑道：“我晓得了。”

同病相怜的悲悯。

舆内的光芒暗淡，就像定权彼时看不见儿子眼中和顺天真的报恩神情一样，皇孙也看不见父亲眼中模糊的讨厌、讶异、不惯以及……

待他谢恩后坐定，天子又看着皇孙笑道：“阿元聪明，已经认得很多字了。方才朕指着安阳，他马上便认了出来。朕内心也欢畅，干脆便封了他做安阳郡王，他也已经跟朕谢过恩了。”果如天子所言，御案上铺设着一张舆图，定权不由悄悄皱了皱眉，站起家来笑道：“孺子无知，不识轻重，想必是觉得陛下还是赐他果物之属，这皆是臣平日教诲不善之罪。”一面表示皇孙道，“萧泽，还不快与陛下赔罪？”皇孙只道本身果然做错了事，悄悄摸索着看了看天子，便退至一旁低头道：“陛下，臣知罪。”天子极不满地看了定权一眼，道：“是朕的孙子，便封个郡王又如何？还怕他接受不起一郡的供奉？要你在此处多口？”定权撩袍跪倒，叩首道：“臣不敢。”抬开端道：“只是此子年纪稚幼，便如顽石普通，未经揣摩，尚不知好歹，贤与不肖，犹在两可之间。幸蒙陛下不弃，平日宠嬖有加，于他已属天大的恩泽，本日蓦地再施大恩，只怕要折他福寿。不若等他开蒙读书，知事识礼，察看他贤愚，再施此天恩不迟。”天子见他明白推阻，又见皇孙低头立在一旁绞着一双小手，也不知他是否听得明白此语，不由心中生怒，反唇相讥道：“朕倒记得你做世子时的爵位便是清河郡王罢，当时候你才……”想了想，却毕竟不记得他当时势实是多大，便转口道？“也未曾读过几句书，本日却用这话来堵朕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