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谢堂燕子[第1页/共3页]
殷殷雨意比雨水率先来到春季的都城,已在禁中占有了数日。如果说禁中别处的雨意是来自久熏不干的衣裳,檐下沙哑的铁马,芙蓉塘外的轻雷,那么东宫的雨意倒是来自殿下的白玉石阶。秋雨阴冷的潮意伴跟着地气,催生出春夏皆不成见的青苔,薄薄覆盖了延祚宫阶脚间的裂缝。青苔的潮湿绿意四散开来,渗入底层石阶上细如发丝的裂缝,而雨意便透过这些如有生命的绿色发丝穿过宫人们的丝履,至于足底,至于心中,令人的表情也变成阴霾的碧绿色,一样湿漉漉地向下垂坠。
良娣吴氏是皇孙生母,分位在太子妃妾中仅次于妃,所居宫室规制与所食俸禄也仅次于妃。进得门来,只见偌大的天井中满园杂花蔓草,因为仆人慵懒,平日贫乏清算,发展出一派繁华气象,池馆间的萧索之意便也跟着这偶然打理的繁华四下伸展,反比外间更显秋意。两个宫人长日无聊,正站在檐下闲话,其一道:“本年这燕子筑巢筑得草率,燕泥尽管一块块向下落,前日我路过这里,好巧不巧拍了我一头,只得又归去洗浣了半日。不如几时找根竹竿干脆把它挑了了事。”其一道:“我劝说你休做如许不积善的事情,那老燕是带着两个雏子走了,来岁春季还要返来的,到时找不到歇落的处所,岂不伤了它一家的心?”先言者嘲笑道:“晓得你是菩萨心肠,只是那燕雏本年早长大了,嘴角的黄儿褪了,腰腹上也白了,羽翼也丰了,你道它当真来岁还会回归旧家来?”正说着一眼瞥见太子妃带着皇孙出去,忙推搡火伴道:“你快出来奉告一声,娘娘来了,我自去迎候,免得又如前次一番好口舌,说我等只会偷懒。”一面已经绕过满园花草飞奔向门前去了。
太子妃也不知再当说些甚么,只得细细叮嘱了她身边宫人好生奉侍一类的话,又道:“到了来岁春上,也该好好把这园子清算清算,草木生得太盛,挡了日光,病人照不到阳气,心中岂能顺畅?”
这几日长沙郡王被文债所累,不能不时与皇孙做伴,皇孙最大的兴趣便是在阶劣等他之时,伸出一根小手指去戳地缝中生出的绿苔。苔藓是柔嫩的,却仿佛又包含着无穷的刚烈,只要撤回压迫,它们终究都会答复原状。如许单调的游戏,皇孙常常单独玩得不亦乐乎。打扮结束的太子妃谢氏一步步走下玉阶,看了他小小的身影半晌,这才上前去,站在他身后,温声问道:“阿元又在等你六叔了吗?”皇孙赶紧起家,低着头唤道:“娘。”太子妃取出本身的巾帕,替他擦了擦被苔藓染绿的手指,笑道:“你看又来弄这些脏东西,娘说了多少次了。”又叮咛道,“快带大哥儿回阁去换衣。”看到宫人携他拜别,这才回过甚来,拉下脸斥责奉侍皇孙的几人道,“我叮嘱过多次,大哥儿年纪尚小,恰是喜好四周玩闹的时候。你们就是不肯用心,这肮脏东西抹在手上倒也罢了,只是岂不闻病从口入,饮食时如有个不慎,被带进腹内,再引发疾病,看你们如何担待!”几人皆跪地低首不敢言语,幸亏这边皇孙已经换好了衣裳,被人抱出阁来,太子妃携了皇孙和一干人等向东苑而去,几人方敢起家。
果如顾逢恩白日饮马时的忧心,是夜风过雁山,南面河水衰竭,塞草在一夜间枯黄,长州正式迎来了靖宁六年的秋象。李顾二人在为夜风吹乱的油灯下,各自奋笔作书,又各自遣人携入都城,却果践商定普通,各抱一分拳拳爱君之心,皆未向天子透露此等雄师驻扎时不免产生的零碎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