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终朝采绿[第1页/共4页]
定梁愣了半晌,俄然答道:“林下有风,却不是悲风。”顾孺人微微一怔,忽用团扇蔽面,咯咯笑了起来,虽不成顾见她脸上神情,但眼角眉梢却甚显愉悦。定梁忽想起刚才石山边顶风摆动的那枝袅娜秋花,一时不由看得有些怔忪。见她直笑了半晌方移开了扇子,道:“多谢将军。”
午后天井空无一人,寂寂无声。定梁绕过荼靡架,穿过花径,直步至檐下时,衣袍忽被牵涉,不由吃了一惊。转头一看,倒是石山旁探生出的一枝胡枝子,牵涉住本身的衣角。便将瓷瓶放在一旁,伸手去解那花枝,终究固然消弭了桎梏,一时不慎,食指指腹却被花刺误伤。他也不觉得意,便将指肚含在嘴中,一手提了瓶子独自进入阁内。
定梁手中持物,不便见礼,只得一躬身应道:“顾娘子,臣送新瓶过来。一起上未曾遇见宫人,未经通禀便擅入,请娘子不要见怪。”顾孺人虽认错了人,却并未显出非常惊奇的神态,闻声起家,向他悄悄一拂以示行礼,浅笑道:“小将军信近于义,令人感佩。”接过他手中瓷瓶,亦未几看,便顺手搁置一旁。又见他额上有汗,遂行至一旁几边,亲手斟了一盏白水递给他,道歉道:“浑家皆在昼寝,不及烹茶待客,小将军勿怪。”虽是叙说此等难堪情事,神情却甚是自如,并无涓滴赧颜之态。
宫浑家尽知,长沙郡王萧定梁与皇孙虽为叔侄而年相仿佛,常相伴玩耍,交谊甚笃。常常在吴秀士阁内寻不见了郡王之时,他必在延祚宫与皇孙做伴,这天亦不例外。定梁一夙起家,先至东宫向太子妃存候,便照顾皇孙和一干宫人,至御苑中游戏至中午,才让宫人引皇孙回东宫用膳和昼寝。不过半晌分离,皇孙却还是恋恋不舍,与定梁商定昼寝后便再相见,定梁好言安抚他两句,将他打发走。回到本身阁中,草草吃了几个点心,又马不断蹄往延祚宫赶,直到当日丧失竹马之处方立足。几个跟从他的宫人内侍并非延祚宫浑家,倒也不大清楚此处的忌讳,见他欲进入一处宫苑,自发也当侍从,定梁却转头叮咛道:“你们就在门外等待,我半晌便返返来。”伸手接过了内侍手中一起替他捧着的瓷瓶,挟在胁下,到底不肯听人苦苦奉劝,本身排闼入内,想了想反手便将门闩搭上,徒留一干人隔墙感喟,只怕他再惹出祸事来,却要带累自家受池鱼之殃。
这只是东宫的孺人所居,宫室并不宽广,定梁从中堂穿过,一起未遇停滞,便径向东阁走去。东阁内用截间格子复又分出表里两层空间,入室便可见中墙上高悬着一幅水月观音立轴,便不免立足一观。画中观音白衣加身,璎珞绕颈,赤足站立于莲座之上,低眉垂目,以观足底水中之月。宝相于寂静慈悲当中,又带三分和顺,稍类人间女子。其前不设卷烟,只要小几上一只定窑白瓷瓶,斜斜插着两枝苑内花草。定梁生母阁中亦奉观安闲宝相,却分歧于此处,他只感觉这位观音仿佛更加可亲可近一些,便又多看了两眼,才超特别子进入阁房。内里陈列亦非常简朴,一张湘妃竹榻依墙而设,三面环着枕屏,屏上素白,无书无画,上垂帷幄,别的不过临窗有一几一案罢了。当日的美人还是一身绿衣,手腕上挂着一柄象牙柄的团扇,背向阁门单独闲坐,正在案前安排棋子,现在闻声有人声入内,亦不转头,只是问道:“夕香,你如何便起来了?”
定权无语半晌,皱眉问道:“你都与她说了甚么?”定梁细细思惟,便用春秋笔法,把与顾孺人对弈一事隐去不提,将余下两人言语大略奉告了定权,直说到“林下有风”一句,定权终是愤怒与好笑交集,忍无可忍,开口怒斥道:“你这些混账话都是从那里学来的?”定梁手指着他案上的几册《世说新语》,道:“是从殿下这里臣是前几日才从殿下的书里看得的。”定权只感觉本身这个弟弟刁钻到了极处,也想不出该拿他如何是好,只得正正神采持续问道:“那人还和你说了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