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终朝采绿[第1页/共4页]
公然不出定梁所料,晚膳过后,太子闲来无事,便要查问他克日功课。定梁方才恶补结束的几页仿书,其间不免异化着一二滥竽充数之作,现在交了上去,心中天然忐忑,站在一旁偷偷察看定权面上的神情。见定权翻了两页,眉头微微一拧,便心知大事不妙。他固然年纪不大,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事理却还是晓得的,眼看着太子翻动案上书册,似是要寻觅甚么东西,赶紧蹑手蹑脚便往阁门口躲闪,还未走得两步,便听定权喝道:“你站住。”
定梁手中持物,不便见礼,只得一躬身应道:“顾娘子,臣送新瓶过来。一起上未曾遇见宫人,未经通禀便擅入,请娘子不要见怪。”顾孺人虽认错了人,却并未显出非常惊奇的神态,闻声起家,向他悄悄一拂以示行礼,浅笑道:“小将军信近于义,令人感佩。”接过他手中瓷瓶,亦未几看,便顺手搁置一旁。又见他额上有汗,遂行至一旁几边,亲手斟了一盏白水递给他,道歉道:“浑家皆在昼寝,不及烹茶待客,小将军勿怪。”虽是叙说此等难堪情事,神情却甚是自如,并无涓滴赧颜之态。
这只是东宫的孺人所居,宫室并不宽广,定梁从中堂穿过,一起未遇停滞,便径向东阁走去。东阁内用截间格子复又分出表里两层空间,入室便可见中墙上高悬着一幅水月观音立轴,便不免立足一观。画中观音白衣加身,璎珞绕颈,赤足站立于莲座之上,低眉垂目,以观足底水中之月。宝相于寂静慈悲当中,又带三分和顺,稍类人间女子。其前不设卷烟,只要小几上一只定窑白瓷瓶,斜斜插着两枝苑内花草。定梁生母阁中亦奉观安闲宝相,却分歧于此处,他只感觉这位观音仿佛更加可亲可近一些,便又多看了两眼,才超特别子进入阁房。内里陈列亦非常简朴,一张湘妃竹榻依墙而设,三面环着枕屏,屏上素白,无书无画,上垂帷幄,别的不过临窗有一几一案罢了。当日的美人还是一身绿衣,手腕上挂着一柄象牙柄的团扇,背向阁门单独闲坐,正在案前安排棋子,现在闻声有人声入内,亦不转头,只是问道:“夕香,你如何便起来了?”
定权突闻此语,渐突变了面色,猜疑问道:“你这话是甚么意义?”定梁不慎说漏了嘴,忙粉饰道:“没有甚么,臣这就重新写。”定权望他很久,又问道:“你还曾见何人写过这字?”定梁不解他为何定要在这等小事上不依不饶,但见他面色严肃,顿生畏意,点头否定道:“臣是信口雌黄,臣并没有见过。”定权也不再理睬他,阴沉着脸向摆布叮咛道:“这几日跟着长沙郡王的人,马上都去给本宫找过来。”他待定梁夙来亲善,未曾在他面前如此作色过,现在定梁见他鼻翼两侧已牵涉出两路深深腾蛇纹,晓得他定是愤怒到极处,又见他身边内奉养旨便要去拿人,深知此事不成坦白,一时也吓坏了,愣了半晌方哭道:“殿下不必去叫他们,臣说……臣……”抽泣半晌,不知如何开口时,忽听定权一声断喝:“说!”吓得口齿也清爽了,道:“臣是瞥见殿下的侧妃顾氏写的字,与殿下有几分类似处,这才胡说的。”定权闻言,前后细细思惟,方心中稍解,却仍觉气不打一处来,斥责他道:“你跪下。你平白无事为何会去阿谁处所?”定梁撩袍跪倒,擦了把眼泪道:“臣真不是成心的。”遂将失却竹马之事以及还瓶之事一一据实说出,他吵嘴本聪明,三言五语倒也把前后委偏言得清楚了然。他小小年纪,行事如此匪夷所思,定权不免阴沉了半晌面孔,方又问:“你与萧泽竟日在一起厮混,他可也跟着你去了?”定梁忙替他抛清道:“阿元怯懦,他真的未曾去。”定权嘲笑道:“你的胆量倒是不小。”定梁偷窥他神采,虽仍然板着,却已不似刚才骇人,遂奓着胆量问道:“臣只是偶然,殿下为何要这般活力,又从不准旁人去见她?”定权不肯与他多谈此事,亦不肯他再次去见那人,搅入这浑水,只道:“她有恶疾,是以将她幽隔。”此言难服人,定梁点头道:“臣也与她说过几句话,她底子便没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