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襄公之仁[第1页/共3页]
太子携妃乘辇拜别,已近亥时。皇孙的手上仍捧着那颗糖,抹得太子妃一裙子上皆是熔化的糖浆。太子妃笑问他道:“阿元这是带归去要给良娣的吗?”皇孙缩在她身边不出声,他这般模样,太子妃不免心疼,低声对定权道:“刚才娘娘还问起良娣的病来,妾只说娘娘赐下的药良娣一向在吃,这几日看着还好了些,人也能够坐起来了,待再有些转机,就带她同去给娘娘存候。”见定权好久无语,仿佛并未挂记,冷场了半日,也自收回难堪。遂又道:“娘娘还提及五弟的婚事来,说是再拖不得了,还问妾知不晓得合适人选,说与她晓得。”定权淡淡问道:“你如何说?”太子妃道:“妾只说妾居深宫,不晓得外边的事情。”又观他神采,这才放下心来,将皇孙揽入怀中,悄悄叹了口气。
皇太子佳耦一同登辇,至康宁殿前,遣人通报入内时,赵王萧定楷已在帝后身边,正展开一幅画卷给天子细看,天子指导笑道:“五郎这几年闲散无事,闭门造车,不想拿脱手来也还算合辙。”瞥见太子携妃入内,遂又向几人笑言道,“太子不善于丹青,五郎不善于书法,几时叫太子在五郎的画上题写几句,这轴子便能够藏入内府,传于后代了。”待太子一行人施礼起家,复又笑着招手道,“阿元快到翁翁身边来,让翁翁看看你长大了一些没有。”皇后在一旁笑道:“便是蘖苗滋长也不是陛下这么心急的,这才几天没见到阿元,就说出如许笑话来。”又叮咛宫人取出新做的狮仙糖,赐给皇孙。
他如此发问,定权考虑了半晌,方拣明白的话答复他道:“贤人还说了以德报德,以直抱怨,就是说对待仇敌不必一味柔仁。”又想了想,明晓得有些事情与这黄口小儿说不清楚,仍道,“实在贤人便是襄公的后嗣,襄公说他的宋国事亡国之余,这是说宋本是殷商以后。殷人最重礼节,守古法。中古之时,还不像现在一样有马镫,可使骑士冲锋陷阵,两军交兵多为车战,以是军阵特别首要。你读《国殇》,内里说‘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这讲的就是楚国的军阵被仇敌冲散后,将士血战的悲壮场面。上古中古有很多要求交兵两边遵循的军礼,比方说襄公说的‘不鼓不成列’便是此中之一,在对方未结好阵营时,便打击对方军阵,在畴前的人看来,是既不讲仁义也不讲信誉的。只是襄公之时,这条古礼已经无人情愿遵循了。天下混争,权变和伪诈之术屡出,襄公却必然要等候楚人结好步地,方肯伐鼓出兵,乃至误了大好战机,一败涂地,本身也落得个千古笑名。”定梁点头道:“这是因为他是个食古不化之人。”定权愣了半晌,道:“因为他不屑屈就时人之俗,坚信心中道义,自发得仁义之师,便可所向披靡。明知宋国孱羸,仍然不吝以卵击石。”
阁内一男人背对流派,长身玉立,正伸展双臂待宫人束带。孺子扯了扯皇孙的衣角,两人便一同跪下施礼,孺子朗声报导:“殿下,我们返来了。”男人闻言转过身来,恰是当朝皇太子萧定权,玉容与数年之前相较并无大异,只是眼窝下多了两抹郁青之色,嘴角边也添了两路浅浅腾蛇纹,既不苟谈笑,共同轩眉凤目,便不免显出了些许肃杀冷意。皇孙见他转头,忙也嗫嚅着叫了一句:“爹爹。”
直至定权返回阁内,定梁还逡巡未曾拜别,正缘在他书案上胡乱翻书,见他入内,忙跳下地来叫道:“殿下。”又望望他身后,问道:“阿元呢?”定权一面本身摘卸冠带,一面经验他道:“他已随你嫂嫂归去了。你要坐便端方坐着,要站便端方站着,刚才那模样成甚么体统?”定梁没等来侄儿,本已略感绝望,现在闻声兄长又说教,恐怕他就此引申演义下去,忙打岔笑道:“殿下,二毛是甚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