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白璧瑕瓋(2)[第1页/共3页]
定权终究开口,问道:“你晓得那天我为何要活力?”阿宝点点头,道:“因为我棍骗了殿下。”定权微翘的嘴角上有丝赞成的意味,道:“你此人实在很聪明,常日装出那副木讷模样,倒是不很瞧得出来。”顿了顿,又道,“不错,我恨的不是你们暗通款曲,也不是你身携刑痕,我恨的就是你们一个个,口中所出,尽是诳言!”他手中拈着把玩的那只方才拔下的玉簪,此时啪的一声清响,已经自簪首脆弱处折作了两截。他将断簪抛回案上,柔声道:“现在你向我说实话吧,究竟是如何回事?”阿宝低声道:“是我的嫡母,她说我抵盗了她的东西。”定权笑道:“你就是要骗我,也该寻个像样由头。”阿宝道:“殿下信也罢,不信也罢。妾蝼蚁般人,不过于朱紫足下轻易偷生,朱紫不信赖的时候,不肯信赖的时候,杀了妾或是遣了妾,也不过是多费一句话的辛苦。”定权嘲笑道:“你这是在跟我顶撞?”阿宝感喟道:“妾不敢。”
阿宝伸脱手,悄悄摸了摸落在本身面前的花瓣,低声叹道:“六合不仁,东风助恶。”定权仿佛并没有听清她的话,却住了手,问道:“她死了,你晓得吗?”阿宝有力抬首,在青石空中上微微摇了点头,只感觉胸中烦恶,一口又酸又咸的净水忍不住便涌上了喉头。她伏地呕逆不止,定权看着她,嫌恶地扔开了手中的马鞭,掉头便朝外走。周循忙跟从上前问道:“殿下,这个奴子要如何措置?”定权语气已趋平平,道:“先寻个医官给她瞧瞧,再说吧。”周循作莫非:“殿下,这奴子家世不明,更兼欺蒙殿下,断不成等闲放过。”定权悄悄一笑,道:“骗我?你们谁又没有骗过我呢?”
定权收回了手,没有再多问话,崛起一脚将阿宝蹬翻在地,转手夺过了身边内侍手中提着的马鞭,兜头便向阿宝狠狠击落。他近年来连骑马的时候都是少的,一条鞭子拿在手中,天然不善掌控,有很多都落了空,击打在了周遭的青石地上,但是鞭鞭着力,击在阿宝身上,便顿时衣裂血出。阿宝伸直着身子,既不呼喊求恕,也不稍作闪避。旁人皆看呆了,太子虽亦有暴戾的时候,但如本日这般失态倒是平素未见。周循等人回过神来,仓猝上前篡夺定权手中的鞭子,安慰道:“经验奴子的杂役,臣效力便可,殿下休要劳累到贵体。”定权似充耳不闻,提着鞭子,再度狠狠击落,或者心中烦躁,又偏了准头,便打在了身边一株梨树的树干上。那株梨树新植,今春头遭着花,已叫日前风雨打落了大半,现在干摇枝动,所剩无几的残花也翩翩坠落,便如一场好雪普通,驾着穆穆东风,翻飞而下,落得满地皆是。
嘤嘤哭声,到了夜里终究止息。有侍婢送饭出去,都是畴前未曾见过的陌生面孔。屋内的烛火愈来愈暗,她躺在榻上,眼睁睁地瞧着桌上蜡炬终究燃到绝顶,燃烧了。开初是一片暗淡,但是月光投了出去,清平淡淡,就像水一样淌了半屋。几日雨后,今晚终究又出了玉轮。但是有人已经再也瞧不见这梁上落月的风景了,只剩下她一人还在这里,带着一身的伤痕,活着,看着,思念着。
定权讽刺般耻笑一声,道:“阿宝阿宝,你便是这名字起坏了。在这世上,那个会当你如珍似宝?”阿宝低声道:“我娘便是。”定权嘲笑道:“你娘不是早已经死了吗?”见她的嘴角不住颤栗,满面皆是讳饰不住的痛苦与仇恨,又笑道:“我晓得你心中恨我,可爱我的人太多了,凭你又能够如何?”他刹时已变了几次脸,阿宝只感觉泄气,低头答道:“不是。”定权摆手道:“你归去吧,再给你几日假,等好了还是到报本宫来奉侍。”阿宝承诺了一声,手撑着空中咬牙站起家来,毕竟是忍不住道:“妾还是不明白。”定权已经转过了脸去,手中拈着那柄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妆台,冷冷问道:“你想明白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