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雪满长安道(8)[第1页/共3页]
我天然晓得兄长的心机,可兄长傻吶!——我与君上同坐一桌,便能让君上爱我疼我么?我才不当这烧火棍,杵人眼窝子。
“唉,”我叹一声,“我见鬼了,是真鬼呢!太可骇!”
统统又都会回到畴前。我觉得统统都会回到畴前。
我搓搓手,呵了口气,道:“兄长,思儿生辰那天,我在上林苑闲晃……你猜,我撞着了甚么?”
公然,父皇不再说话了,悄悄将头撇过,领我们逛长安城。兄长随驾,天然谨慎再加谨慎,我本不爱说话,便埋头跟着兄长,心头策画,若得机会,必一头扎入长安夜色中,再不转头。
他下了车,周身皆侍从。兄长也拉我近身,陪侍在侧。这天底下,当真做天子是极好的,这很多的人,皆视他如星月。
兄长瞥见我已不在侧,响道:“思儿,你与我们坐一处吧!”
我不会再归去。
有甚奇特呢?我自小便知,我不招君父爱,自是躲得远远儿,怎会平白惹君父烦心?
“鬼?”兄长说道:“思儿睡含混了。”
我是说,我要走了。我要分开上林苑,分开汉宫,分开兄长。
兄长代我回:“是呢,父皇,接回思儿那年,她才八岁,现在三载已过,年及十一,光岁真快,乌飞兔走,母后放手舍君亲去,也已十一载。”
上元节的长安大街真热烈呀。远了望去,整条街巷都挂着纸灯,卷起的风将团簇的萤火撕成了碎的光,明显灭灭,可都雅啦。行走的人,便是行走的灯,一人提着一盏灯,在繁华的长安街头招摇。
但只怕此生是再也无机遇了。
天子倒也能“出境顺俗”,并不嫌小商贩摊子混乱,欺了贵身。他随坐下,随叫一碗面点,热乎乎的云气蒸了他满面。天子取匙扒开香葱,悄悄吸一勺,他向陪侍道:“这味儿好!”
他的呼吸有些短促。兄长竟是被我逼哭了。
“那为何……君父视思儿如草芥?”
想着都能笑出声儿来。
兄长不解我的意义。
那是长安呀。与我幼年熟谙的长安,有点像,却又不太一样。目前上元节,捏糖人的估客脚边牵了几盏兔子灯,连带着贩,卖云吞的小贩恨不得也改行贩纸灯。长安是明敞亮亮的,一条街通透,每个摊前仿佛都摆了纸灯在卖。应景的灯儿,窜成了一束火苗,把我的长安,照得透明。
去逛他的长安。
如此,我们将在陋巷的家里相逢,像很多年前那样,家里有阿娘,有嬷嬷,另有二丫。二丫会爬树,会翻墙,会欺负二毛。
我内心欢乐得很,心说这天子凭有千万的不好,这一点还是极好的!我便远远躲开,坐了另一桌——
“没有呢,思儿复苏得很,思儿还与那鬼对了话!”我咋咋呼呼:“……是只女鬼!”
我要去找二毛,我要回我的家去。上林苑,只剩嬷嬷与阿娘还可惦记了,我一走,她们必会寻我,她们必思念我,我只需再徐图战略,将她们俩接出便是。汉宫太繁华,无人会在乎近郊上林苑,何时少了两位老宫人。
去他的汉宫千秋!去他的贵胄皇孙!哪有这么憋屈的贵胄!
大抵上元灯节的长安,只要君父一名君王夤夜逛过。
兄长张了张嘴,想说甚么,却又生生咽了归去。
今后雨雾深浓,再不分开。
也在这夜色长安,也在这家国大汉,这天底下最痴情的帝王曾与他的故后有过如何一段动听的故事。
“母后爱思儿,思儿是母后拿命换来的!母后爱视如命!”
“二毛——”
天子却觑我一眼,好似我这般定夺,是极奇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