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2页/共3页]
符儿揩拭了嘴角残酒,续问道:“哥哥访贫救困已有些光阴,不知心中是否畅快?”
城西南之锦里到城东北之帘官路韩府相距十余里,赵九一行早就打算好路上行事,只等花轿出门,策划便接踵展开。先是在浆洗街口制造混乱,令路人拥堵,迫大队转走青石冷巷。
符儿思忖正欲承诺,赵九豪言早已贯耳:“好,就留你一箱!”
翌日鸡鸣,赵九翻身跃起,练拳扎马,担水劈柴,好一阵有序的繁忙之声。目睹着日上初阳,符儿还是熟睡,昨日裹身的整张方被一股脑地蒙在头上,四肢却混乱无章地摊在床沿,在地上,在墙上,好一个天翻地覆的姿势。
益者好施,损者补之,公允公理,与日同辉。
赵九慨叹道:“人之善始,渴其生,故夺之;人之善终,求其慰,故掠之。此乃人之赋性。至于前后有别,强弱有差则为后天起因,可令人力疏导。莫不如效这酒馆之制,一桌之客有多少人,食多少菜先来个账簿记录,饿的先上菜,饱的不加菜。若如此,店小贰心中就得有杆秤,刻度要精准,质量不偏斜。弟弟可愿做这小二?”
符儿道:“弟有幸伴同哥哥数次施助,观乎克日盛况,胸中略有迷惑,望哥哥指教。”
蜀都自汉朝起便以织锦业驰名,暮年于城西南筑锦官城,遂有“锦城”之誉。今之锦城,以锦里长街最为闻名,因其囤聚织锦大户且每户之资可与北方瘠薄小国当年之国库相对抗,甚为富庶。本日嫁女之邢翁便是这大户之一。
符儿见其通情见机,也不想难堪,言道:“烦请女人随我出轿好走,某自当保你性命。”
厉声女子依蜀地婚俗,将钞缮“金玉合座”、“繁华吉利”等笔迹的八角黄绸一一铺在彩礼上,复又命人压紧箱盖,以铜质大锁加牢。出门前,厉声女子再次呈现,手里拿着一串串印有“广政通宝”或“大蜀通宝”的铜铁小钱分发给担抬之人,一串吊挂脖颈,一串缠绕腰间。
此巷尚且宽广,四人抬轿穿行其间亦可来往数人,但此巷九曲十八拐,如果外村夫冒然突入恐就难能出去。此时,每一拐角处早已蹲守了红衣红裤的赵家弟兄,巷中七拐八拐,弟兄七上八下,邢府送礼花轿后数十担抬嫁奁之夫役全都被换上了自家兄弟,独剩打头花轿及其周遭护送之人尚未扰乱。
符儿趁乱钻进花轿,用尚木枝搁在新娘子肩头,戏言道:“女人本日大喜,弟兄们见礼了!”
赵九当即大喊一声“回”,四十弟兄便抬着财礼四散而逃。
邢女人起家下轿,用清脆嗓音高喊一声:“都停止!”护行带刀之人见新娘子被贼人勒迫便停手待命。
符儿点头道:“哥哥为生民计,哀鸿之幸!但何谓之‘灾’,又何谓之‘难’?此前即有怀金银反倒前来掠取,领布施复又化名重取者,其间恐既非哀鸿,又非急难,恶棍之人也。”
“指教不言,但说无妨。”
赵九手握杯中余酒,醉言道:“弟弟,你说那日究竟是哥哥成全了那女人,还是女人成全了哥哥?”问罢,赵九已不堪酒力,一头倒在酒桌上。
俄然,里间急步冲出一厉声女子,跳脚催促道:“开箱,快开箱!误了时候,老爷蜜斯见怪下来,你们可担待不起。”令出而达,停放中轴之十口大箱从后往前逐次敞开,除两口珠玉外,其他八口皆封拳头大小的金银整锭。
是日,赵九相邀各路弟兄四十余人于锦里安插,乘机行事。符儿初尝大事,此前并未列入打算当中,便紧跟赵九身后助其臂力。赵九轻功尚可,纵身一跃,精准地停落在上房瓦楞处,无一丝声响,无一寸挪延。蒲伏伏贴半刻却又侧身转望,怎奈遍寻义弟无果。正把稳中略为怅惘之时,忽而远观前屋房檐上倒挂着一竹编鸡笼,若不是义弟用心伸手呼唤,竟不知其藏身竹笼。竹笼吊挂之处离邢府大院更近,院内统统铺饰遂毫无遗漏地展现在符儿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