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小寒生乱(三)[第1页/共2页]
风灵放下筷箸,正了正色彩,将前一阵自张县令外室尹氏那处听来的事,并张、索两家的连累,一一细禀。
拂耽延自知白日里开罪了她,现在她成心拿乔也在料想当中,心中又暗悔当时未能上马听她将话说完,到底错在本身。
阿幺笑着承诺了一声,顺手端起已凉透的肉馅胡饼,旋身便去了。
风灵将带着一箸带着浓香的熟羊肉置入拂耽延面前的瓷碗中,明知故问道,顺手又夹起一箸生肉投入小陶锅中。
她既已说了这话,拂耽延也不再游移,一低头,绕过半帘进了屋。
阿幺放下酒壶杯盏,悄悄退了出去。
风灵如释重负地微微一笑,只当他本日不会来了,不想竟是在这个时候切身前来。也对,暮色覆盖,万家灯火初上,谁能留意到都尉亲至商户店铺中。
果不其然,仅几息的工夫,门外佛奴略有些严峻的声音禀道:“大娘,大娘,延都尉来了。”
风灵掀起鼻仔细嗅了嗅烧滚的羊骨汤散出的香气,“去将阿兄前日送来的西州葡萄酿取两壶来。”
拂耽延被佛奴引着步入后院,院正中一株老梅开得正当时,沉暮中不见嫩黄娇小的花朵儿,只要清幽甜香缕缕,袅袅缠人。拂耽延披着一身腊梅暗香步上里屋的木阶,忽在门前顿住了步子。
“这个时候,延都尉怕是还未曾用膳,任是有天大的事,也总该用膳,不若同案而食,边用边叙。”风灵向食案探了探手,请他退席。
说罢他拱手见礼以示竭诚。风灵咽下口中的羊肉,心底里舒坦至极,非论是羊肉的鲜嫩,还是拂耽延的愧意,皆令她通体镇静。
风灵在自家店铺的后院转了几次,先前最喜敦煌城天晚得迟,现在却只觉天暗得太慢。直到天涯卷起金红色暮云,阿幺来催过四五遍何时用饭,她昂首凝睇了一回四合的暮色,方怏怏地回至屋内。
“本日小寒,依着此地的常例,该食烫羊肉,好抵抗冰冷。”阿幺一面替她布下碗箸,一面探了探胡饼的温热,“催了数次大娘都不来,古楼子都凉了,内里的羊脂肉馅怕是要腻人,我去替大娘再烘烘。”
他干脆开诚布公直言道:“顾娘子本日晌午在营房前所言,鄙人本该耐烦听完,却因一时草率,孤负了娘子的一番美意,这是我的不是,现下事发,愧不当初,还望娘子胸怀疏阔,不计前嫌,将那未尽之语说予我知。公廨田如何就收不得?又是那里来的后患?”
自入了敦煌城,统共见过她三次,索府拂尘筵席上与千佛洞佛窟前皆见她金簪玉珠,锦衣软靴,仿佛富商豪客的奢糜做派。本觉得她平常寓所也该极尽豪华,不想这间屋却简淡得出奇。
她自是滚滚不断地将那官僚与乡绅,乡绅与耕户之间的短长干系判辨了一回,讲得丝丝入扣,有条不紊,临末,却见拂耽延重新至尾未曾变更过神情的,本身方才仿若对着木头桩子白说了那很多话。
见他尚踌躇不定,风灵笑容更深,“延都尉是守礼的君子,不肯进屋原是替风灵着想,可我们如果在此言谈,冷风残虐,寒意袭人,都尉可有想过风灵可否受得住?”
风灵趁着拂耽延侧身谦逊的工夫,快速从窄袖口中抽出一方绢帕,低头极快地拭了拭本身的口唇,又将帕子藏掖在膝下。
拂耽延经她这一说,反倒不好推让,只得拱拱手,“那里。”
佛奴笑意未消,里屋的门便开了一扇,风灵自屋内一挑帘子钻出来,笑吟吟地向拂耽延衽敛一礼,“这屋不过是常日措置商肆庶务地点,并非风灵闺室,延都尉不必拘束。总不能,立在屋外冷风里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