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五铢钱与加皮酒(十二)[第2页/共2页]
徒弟敛了嘻笑,催道:“时候不早了,还不快去做饭。”见我仍旧痴痴的,他又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彻夜铺子里有客将至,只许你吃一杯。”
我还记得上回见他时,他因放心不下爷娘,盘桓人间不肯拜别。
一日我路过刘家酒坊,见他们正向四坊邻里赠酒,宣布明日嫁女,门前热烈不凡,便立足望了望。
“这于他一定是一桩好事,总要蒙受些事方能彻悟的,也不必等好久了,因果就在面前。”徒弟从不肯将话说透,但朝夕一处那么多年,我晓得这话以后定会有事。
他仿佛才刚认识到我的存在,缓缓地抬眼看向我,满脸的苦涩:“阿心女人……我若要能知本身的心,又何必……”
自吴家娘子取走药后,诸事皆归于风平浪静,也不闻声吴三利要娶偏房的事,亦不闻声赵家酒坊的九儿再闹出甚么来。屠户家的娘子来铺子里时提过一回,说吴三利因买了大宅子,高低一通忙乎以后,劳累过火,已然卧病。
暗火转动的门后公然有人踏迩来,我虽跟从徒弟见多了夜间来客,但仍不时被一些脸孔不善的惊到,故每当有客进门,总无端有些严峻,此番也不例外。
吴三利这一病,他家娘子愈发繁忙了,倒不为他的病症,倒是忙着摆下酒菜,大肆宴请,连徒弟也收到了帖子。徒弟自是不会帮衬此类筵席,顺手便将帖子甩在了柜台上。我拾起翻看,大出所料。
我循声昂首,门上暗火未熄,吴三利肝火冲冲地拽着个妇人直闯出去,他一手捂着心口,另一手大将那妇人斑白的长发缠绕了一圈,几近要将她的脑袋生生拉拽下来普通。他那副描述,不知是因为心口疼痛难捱,还是因为肝火高烧,双目张瞪,呲牙裂眶,脸孔悚然。
他口齿不清地呐呐了好一会儿,徒弟尚沉默谛视着他,我却失了耐烦,“喂,你求我徒弟半晌,倒是说明白,究竟要求个甚么,这般呜哭泣咽的,哪个晓得你想如何?”
徒弟浑不在乎吴三利将如何,俯身靠近笑道:“难不成阿心又起了悲悯,要为师去收下九儿女人的那埕酒?”
他木木地从我身边走过,只当我不在似的,走到徒弟跟前,茫然地呆立了很久,猛不防“扑通”伏倒在徒弟脚下,喃喃道:“朱先生,朱先生,求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