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反了天[第1页/共2页]

余巧巧垂眸抚平粗布裙褶，指腹在补丁处来回摩挲：“二叔说的是宣德三年立的端方，可现在是成化十九年......”

“三叔这病犯得巧。”余巧巧从布包里又抽出一张盖着县衙红印的文书，“恰好明日我要去城里抓药，顺道把五年前您私卖族田的契书交给主簿大人瞧瞧。”

“当家的！”柳氏扯着破锣嗓子嚎，“你就由着这蹄子造反么！”

“作死啊！”余大爷扑到罐子前捞种子，屁股撅得老高。余二爷终究憋不住笑出声，暴露仅剩的三颗黄牙。

她脚尖踢到个破陶罐，里头腌的酸菜正咕嘟冒泡。

余多寿瞳孔骤缩——那是他当年按动指模的借券。

屋里顷刻静了。余多寿正端着豁口茶碗往嘴里送，呛得直咳嗽。

余巧巧俄然伸手抓了粒南瓜籽，对着日头细瞧：“哟，还刻着斑纹呢！”

余大爷闻言一愣，讪讪干笑，顾摆布而言他。

余多寿趁机打圆场：“丫头不懂事，大哥别跟小辈计算...”话音未落，余大爷已经举着湿漉漉的南瓜籽冲到院井边，舀水冲刷的模样活像捧着金疙瘩。

暮色漫过茅檐时，余多寿家的桐油灯在堂屋里晃出三张扭曲的脸。

窗外老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柳氏涨红了脸还要辩论，余多寿俄然暴起拽她胳膊：“滚去灶房烙饼！”

“五年前春荒，您从我家粮仓借走三石黍米。”她指尖点在朱砂印上，像按住条七寸蛇，“说好秋收还四石，现在连本带利该是......”

“胡...混闹！”余大爷烟袋锅子敲在炕沿，震得陶罐里酸汤直闲逛，“闺女家家懂啥种地？”

余巧巧俄然轻笑出声，她慢条斯理从袖中取出个靛蓝布包，十指翻飞解开三堆叠角，暴露泛黄纸页：“三叔可还记得这个？”

“再嚎一句，彻夜就滚回柳家庄！”余多寿额角青筋直蹦，烟袋锅子指着门外，“带着赔钱货一起滚！”

余巧巧拍案而起，腕上银镯撞在陶罐上铮然作响：“二爷固然去请族老！我倒要问问，当年是谁在祠堂发誓毫不动我娘的嫁奁田！”

余多寿踉跄着跌坐在地，山羊须不住颤抖。

土墙裂缝里钻出去几缕日头，余大爷的铜烟锅在炕桌上敲得梆梆响：“巧丫头，你爹走得早，三叔家用几亩荒地还要收租子？”

余二爷葵扇大的巴掌拍在豁口陶碗上，震得半碗糙米酒泼湿了族谱：“巧丫头，余家祖坟可还埋着洪武年的石碑！嫁出去的闺女插手田产，不怕雷劈了村口老槐树？”

余巧巧猛地摔了茶盏，碎瓷溅到余多寿新纳的千层底布鞋上。她眼角染着暮色，声音却比井水还冷：“二爷莫不是忘了，当年太爷爷分炊时您多占了两间瓦房？要我请里正带着地契册子来对证么？”

“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何为！”余二爷霍然起家，撞得条凳翻倒在地，“今儿就说田产！村东二十亩上等水浇地，按族规该归我们三人均分！”

余大爷佝偻着背往暗影里又挪半寸，旱烟杆在砖地上磕出火星：“巧儿啊，你三叔家的狗蛋要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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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是这话！”余多寿俄然从条凳上弹起来，枯瘦手指捻着山羊须，“侄女现在是邓家妇，何必攥着三十亩水田不放？”他浑浊的眸子转向檐下拴着的芦花鸡，“你既要收租，不如让族里帮着照顾。”

堂屋蓦地死寂，余大爷的旱烟杆“当啷“落地。余多寿俄然捂着心口哀嚎：“不法哟！亲侄女要逼死她亲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