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买来冲喜的[第1页/共2页]

余承欢缩在灶台背面，把柴火折得“咔咔”响。火星子崩到手背上也不感觉疼——她恍忽瞥见邓珣今早单手托着石碾子走过晒谷场，粗麻衣下腰杆挺得比祠堂柱子还直。

“后个儿十五，祠堂开祭。”余多寿往地上啐了口浓痰，“老迈爷老二爷家那几个愣头青，也该派上用处了。”

王老三的锄头勾住张二愣的裤腰带，半截屁股蛋子白花花露在晨光里。

“爹！”余承欢俄然昂首，米粒粘在嘴角，“巧姐待咱不薄，客岁春荒还借过三斗黍米。”

日头刚冒尖，村东头老槐树下已经乌泱泱挤满了人。余巧巧蹲在田埂上啃窝头，粗布头巾下钻出几缕碎发，让晨风一吹直往嘴角的饼渣上扑棱。

窗外老槐树沙沙响，柳氏俄然软了声气，夹了筷炒鸡蛋搁闺女碗里：“娘是为你好。你瞧西村刘孀妇，当初非要嫁个俊墨客，现在拉扯俩崽子吃观音土……”

“邓珣是买来冲喜的，又不是买牲口。”余巧巧俄然沉了脸，指甲掐进掌心旧茧，“我爹走那年，您教我扶犁比教村里小子都狠。现在我能让十来个壮劳力抢破头，反倒要靠着男人活？”

井水晃碎了暮云。

麦色小臂上青筋虬结，汗珠子顺着喉结往下淌，惹得隔壁王婶子扒着墙头偷瞄了半晌。

康婶攥着陶罐的手直颤抖：“你买那病秧子返来当安排？现成的男人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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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承欢蹲在灶膛前添柴，火光将她睫毛的影子投在颧骨淤青上，一副苦衷重重的样儿。

她瞧着地里十几个赤膊男人挥锄头的架式，眉毛拧成麻花，“王家老三锄头都抡出火星子了，你这是招长工还是训骡子？”

“哐当”一声，余多寿俄然起家撞翻了条凳。他摸着墙根取出个陶罐，倒出把霉味冲鼻的地契：“这是你太爷那辈分炊时摁的指模。巧丫头爹死得早，按理说女娃子顶多留五亩嫁奁田……”

她抹了把汗，指节上缠的粗布排泄血渍，“康婶瞧见穿蓝褂子的没？赵屠户家老迈，昨儿为抢名额差点跟李货郎打起来。”

余巧巧就着豁口碗灌了半瓢水，喉头咕咚响得跟村头辘轳似的：“谁种满两亩地，这季收成抽三成。”

“狗蛋！”王婆子俄然拍腿嚷起来，“你家欢丫头莫不是要学那余巧巧？一文钱买个相公？”

余多寿撂下豁口的酒碗，烟杆子在桌角磕出闷响：“吵吵啥？明儿个把大爷和二爷都喊来，巧丫头那三十三亩水田……”

屋檐下晾的干辣椒让夜风吹得直闲逛。

“慢些吃，把稳噎成鼓眼蛤蟆！”康婶提着陶罐挤过人群，青布裙摆沾满草屑，“昨儿刚下过雨，这土坷垃硬得能硌掉牙。”

油灯芯子“噼啪”爆了个灯花，柳氏把粗瓷碗往桌板上一墩：“欢丫头，你今儿在井台边瞅那邓珣的浪样儿，当老娘瞎了不成？”

轰笑声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余承欢抹了把溅到唇边的井水，咸涩中混着铁锈味。

“不法哟！”康婶拍着大腿直顿脚，“邓家郎君还在炕上养伤呢，你倒好，把外男往自家地里招......”

地里忽响起铜锣声，李货郎扯着破锣嗓子喊：“余店主发话！再加五斗粟米，先翻完三亩的当场结！”男人里爆出狼嚎似的喝彩，锄头砸在土块上铛铛作响。

话没说完，田里俄然爆出阵轰笑。

她望着西天烧红的云霞，俄然想起晏陌迟今晨瞥向本身的那一眼——不像看活人，倒像看祠堂里裂了缝的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