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师徒[第3页/共4页]

“明石，你是怕……”慕容复的这话，竟是黄庭坚第一个明白了过来。

“教员，我别无挑选！”慕容复一字一顿的言道。

“你……明石，你这是何必？”苏轼仓猝伸手去扶慕容复。但是隔着一个牢门，即使苏轼称身扑在牢门上，他也再难碰到门生的一片袍角。

“教员，如果你我易地而处，教员是要苟全性命而平生心血付之东流，还是愿以一命换天下百姓之福祉？”慕容复安静问道。

慕容复这话，倒是透辟非常。商鞅变法乃因秦孝公尽力支撑，哪怕他在秦孝公身后被车裂，继位的秦惠文王也仍旧持续了其变法之政，秦国方能兼并六国一统天下。一样的，王荆公变法亦因神宗天子尽力支撑而成事，以后神宗天子扛不过朝堂百官贬谪王荆公，这新法便刹时烟消云散。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赵煦一心规复新法，只要他亲政掌权便无人能抵挡。而蜀党当中在继慕容复以后，实拿不住第二个能节制皇权的权臣。这场博弈，慕容复便是与赵煦打个平局，实则他也已经输了。

“不成！此事千万不成！”苏轼仓猝回绝。

世人在狱中相见皆是感慨万千，未及说话，王语嫣已失声痛哭。王语嫣自幼与慕容复一同长大，慕容氏与王氏两家在姑苏虽算不得名声显赫可也一贯锦衣玉食。当时虽有慕容夫人不时逼迫她表哥勤奋，可在糊口上慕容复的确从未受过甚么委曲。及至他长成后亲身主持家业，行商、入仕，虽一起波折盘曲，可又那里吃过如许的苦？目睹慕容复形销骨立，王语嫣只觉肉痛如绞，不由跪倒在地边哭边道：“表哥，为甚么会如许？”

苏轼也晓得他该走了，但是他已模糊认识到本日一别或许再无相见之时。只见他含混着被人扯出两步，又忽而仓猝回身瞪着慕容复失措问道：“明石，你呢？”

“……明石，不会的，教员信赖，不会的。终有一日，天下人都会明白你的苦心。”苏轼抽泣着道。

慕容复微微点头。“萧远山是契丹人，慕容博行刺之事本与大辽脱不了干系。只是不久前大辽刚换了一个新天子，我原觉得他们会火上浇油，没想到却按兵不动了。”而这对慕容复绝然不是甚么功德，无疑使他少了一个背黑锅的最好人选。至于为甚么会出这么大的变故，慕容复也只能一声感喟。“凡是鼎新，若无官家之支撑，难有功成之日。我若失了相位又担了天下疑虑，官家便可名正言顺地召回新党稳固权势。我们昔日的尽力，不出二十年必然付之流水。此事，我毫不能容忍！”

慕容复目光平和地望着苏轼，好久方柔声答道：“教员，是处青山可埋骨。”是处青山可埋骨，这一句诗出自《狱中寄子由》，恰是苏轼当年因乌台诗案蒙冤入狱时为表白明净所作。现在又由苏轼的门生慕容复在狱中道来，冥冥当中竟似必定的传承普通。

“我不信！”苏轼闻言却只果断地点头，“我的门生，我晓得。明石，你不是如许的人！”

“是非功过，留待先人评说罢！”名声二字慕容复从未在乎，今后亦不必再为身后的事烦恼。“教员，此次门生入狱，对蜀党打击颇大。来日，即使教员坐上相位，新党亦会蠢蠢欲动，进犯教员。教员必然要记着，不管他们说了些甚么，不管他们如何指责你揽权邀名，乃至欺上瞒下、图谋不轨，教员都不成去官！”

慕容复已将世道民气看得这般透辟，却仍要明知不成为而为之，大伙又能有甚么话说？便是与慕容复豪情最为密切的王语嫣，也只是沉默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