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周生[第1页/共4页]
陈闱一向笑笑地看着,韩芾对上他清澈的目光,终是感觉有些窘,便又拿出了言官那副刻薄高慢的模样来,冷下脸道:“陈大人不必过谦,你的品级远在我之上,何必以大人相称。”
老仆虽只是个下人,却也晓得宦海品级森严,端方是半分草率不得的,便美意提示道:“老爷,陈大人的品级在您之上,又是落第状元,身份非同普通,您如许见他,是不是有些……”见韩芾还是摇着葵扇不为所动,便上前一步道:“要不要老奴服侍您换衣梳头?”
韩芾心中虽也猎奇,但想想本身现在的情状,见与不见却又有甚么别离,便逐步心灰意冷起来,连那一点微末的猎奇,也尽数埋没在了此中,懒懒挥手道:“不见。就说我身上不好,打发他走便是。”说着,在躺椅上翻过了身去。
斯须,外头脚步声渐近,瞬息便转进院来。韩芾懒懒睁眼一看,只见面前已多了位风韵卓然的少年。这少年生得非常标致,面不敷粉而白,唇不施朱而红,长眉及鬓,皓齿明眸,连女子都不及他明艳。一双似喜非嗔的丹凤眼尤作点睛之笔,波光流转之间偶尔凝睇,那艳色便如天涯云霞普通漫溢开来。
这一日,韩芾昼寝起来,便歪在院中的躺椅上打着葵扇乘凉。仲夏的都城,连风都是潮湿黏腻的,和着刺耳的蝉鸣,令民气生躁意。韩芾想着本身因为疏懒,已连着两月未曾上过弹章,这眼下的官职也不知还能保到何时,心中便自沉闷。正于躺椅上坐卧不定之时,却见家中老主子院外绕了出去,到得跟前,轻声禀报导:“老爷,外头有人来访。”
韩芾惊道:“范大人当年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另有甚么人能比他更短长?”
陈闱不觉得意,淡淡笑道:“韩大人在朝中效力多年,虽则品级不高,但论资格倒是做陈某的教员也不为过了,合该被尊称一声大人才是。”
韩芾这才回过神来,目光从陈闱的面上移下去,见他穿了一件玉色轻绸锦袍,浑身高低没有多余的装潢,仅在腰间的月华色束带下坠了一块淡赭的玛瑙石,简朴风雅,身姿利落。再反观本身袒胸露乳,歪躺斜坐,怎一个自惭形秽了得,也顾不得方才放出话去即便当今圣上来也如何如何了,忙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将衣衿不动声色地往胸前掩了掩,干咳了一声以作粉饰。
陈闱上前一步,在他身侧略略附耳道:“是大人您的声望。”
韩芾皱了眉,冷哼一声道:“真乃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如果经历过当时风声鹤唳,大家自危的局面,见地过严庸削人官职,择人脑袋的手腕,便不会在这里对着老夫说教了!”
他说至后半段,声音压得越来越低,但“范哲甫”三个字却在韩芾耳中如惊雷炸响,使他浑身都为之一颤,立时拉开了与陈闱的间隔,警悟道:“你提这个何为?”
韩芾犹疑道:“那又如何?”
只可惜今夕分歧昔日,陆文远等人统领内阁后,民气所向,职位安定,并非他一介位卑职低的芝麻小官所能对抗的。韩芾瞧着那国政之事蒸蒸日上,朝廷日见腐败,也心知复仇有望,便逐步灰了情意,只一日比一日更低沉罢了,连带着人也跟着懒怠起来,整日在朝中行走,不过是地痞日子,拿那几两微薄的俸禄。
韩芾本觉得浑噩度日便能将此淡忘,谁知现在回想起来却仍旧历历在目,更比当日还多了几分悲怆,压抑已久的肝火便被重新挑了起来,垂垂握紧了拳头。
陈闱哈腰一揖道:“韩大人经验得是,陈某入仕未久,对前究竟在不该妄加批评。但陈某晓得,当年严庸一党虽则严格,使得范氏旧部损兵折将,元气大伤,但实际上仍有很多人得以留任朝中,在这此中,要数大人您的资格最老,又与范大人旧友甚笃,乃至将他年幼无依的侄孙收养在膝下。大人如此德行,若说在范大人的旧部中没有一呼百应的声望,连陈某都不肯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