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入夜[第1页/共4页]
唐潆的眼神掠过忍冬,只悄悄一瞥,便透出令人生畏的寒意。
弗朗基国使者的发起断不能同意,但这仗,亦非说打就打。
太医怔了怔,方旋身到榻前为太后诊脉。
一夜未合眼。
没等忍冬说完,太医先跪了下来,低着头,颤声道:“陛、陛下……”
兵部尚书乐茂道:“海禁多年,我不知敌,敌亦不知我。何况弗朗基倘有气力,怎会耗这光阴迂回盘曲地来讨要甚居住权?他既不识礼,何需以礼待之,无妨出兵,打他便是!”
以貌取人,实在片面。
乐茂回神过来,不由问道:“陛下,此书……”
脉象,早已诊过,天子既不放心,再当着她的面诊一次便是。
太医沉吟斯须,道:“药材之间,药性本就相生相克。殿下迩来试药服药,虽臣等极力躲避,亦亲身试药,但毕竟体格分歧,又体无余毒,故而……”
唐潆看向太后,严峻得抿唇。
“乐卿此言差矣。”唐潆从御案上抽出一册卷帙,递与池再,命他拿给乐茂。待乐茂看过,她又使了个眼色,池再遂将卷帙给殿中众臣传阅。
唐潆视若无睹,直冲向前,跨过门槛时因俄然的腿软而几乎被绊倒。忍冬忙稳稳地扶住她,惊诧道:“陛下?”徐九九遣了内侍前去禀告,她虽晓得,却仍被唐潆的模样吓到了。
殿中灯火摇摆,将地上的因肥大而显得孤傲的人影拉长,又收缩。
殿中无人言语,唯有一声赛过一声清脆的叩首声响昭彰着世人惴惴不安的心。
眨眼间,方才还在御座上高坐的天子便到了面前,候在殿外的内侍不由惊了一惊,回神过来忙先施礼。这内侍是服侍太后的宫人,唐潆见他眼圈通红,满头大汗,心更沉下去几分,紧紧抓住他的手,颤声问道:“你为何事来此?是太后么?她如何了?那里不舒畅?”
晋朝与弗朗基国开战,倘若三五年内战事相持不下,百姓的日子只会一日过得比一日艰巨,经年累月,将他们逼急了,定会生出搏命一搏的决计,叛逆造反。双拳难敌四手,内忧兼内乱,少有不国破家亡的旧例。
前面内侍再说了些甚么,唐潆已听不清,连后半句都被风刮远了听得恍惚。“晕厥”二字,如一根锋利的针刺破了她的耳膜,痛得她耳鸣阵阵,旁的话再听不出来。她甩开了攥住内侍的手,大步向前。起先还是疾走,没几步,已换作疾走。
心中虽认识到这点,开口承认倒是困难,殿中一时堕入沉寂。
仿若此时现在,她并非甚么九五至尊,而是出门在外思念老婆又忆起旧事的浅显百姓。
宫人鱼贯而入,剪灯花,换烛芯,浇灯油――当代的宫殿采光不如当代,即便白天,如需清楚视物,仍需点烛。
面色惨白,鬓发狼藉,眼角隐有泪痕,持重松散的冕服亦不划一,她的眼神,超出面前的忍冬,谛视着某处,特别专注得可骇。仿佛她为谁而来,那人倘若不在,她的灵魂瞬息间便会随之烟消云散。
唐潆仍旧跪坐在榻前,二人的争论,她像是闻声了,又像是没闻声。只是手上的伤仿佛现在才跟着号令起来,沿着四肢百骸,直入心底,整颗心如被针锥。她抬眸,看着面前这个日渐肥胖的女人,她已将她豢养在身边,近得不能再近,可为何,她还是能瞒她?
内侍跪在地上不敢昂首,泣声道:“太后……太后服了药……却晕厥畴昔……殿下不准奉告您……是徐公公遣了主子来讲……”
倘若误了一时半晌,屏风以外,等候她的……会是甚么?
“药性抵触?何故会药性抵触?”唐潆跪坐在榻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太后,不但一寸目光没有分给太医,连本身的伤都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