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20夜 白茅岭之狼一夜(3)[第1页/共4页]
他用脚尖踢逃犯。睡在雪上多舒畅啊,但睡着就死定了。他硬生生拖起逃犯,相互搀扶前行。舆图上都找不到的白茅岭,无边无边,一夜间变大了十倍,需求走一辈子,像最冗长的徒刑。
这孩子到了逃犯手里,立即停止了抽泣,展开眼睛,看着雪夜里逃犯的脸,反而嘻嘻地笑了。
老狱警变成了瞎子,只能依托听觉,抓住某个挣扎的活物。摸到一只小小的耳朵,不是毛茸茸,而是光滑细嫩的皮肤。有个小鼻子,然后是迷你的嘴,紧紧咬住他的手指,有力地吮吸,传说中吃奶的劲儿。
狼却一个急挺身,逃亡地钻入边上的树丛,被连绵如大肠般的黑夜宵化。好短长的敌手,固然是母的!他找回击电筒,光荣没被摔坏,这才想起逃犯。
又不见了。
“感谢。”他第一次向劳改犯伸谢。整夜没有喝过水的喉咙,像燃烧的煤球炉,的确能够喷火取暖。
这番话貌似有些事理,但也能够往更险恶的方向测度,老狱警踌躇着把枪收回。
白茅岭,下半夜。冷月下的雪地,两个男人踩出四行近乎笔挺的足迹。逃犯的眼泪,扑簌扑簌,滚烫的,顺着眼角,砸入雪地,像烧开的水,熔化藐小的,一片白。
哭声。两人相互对视,都没有掉眼泪。逃犯趴在雪里,耳朵贴着空中,寻觅哭声来源。地下的哭声。仿佛很多年前被狼吃掉的婴儿,阴魂不散,在本身的宅兆中抽泣。
他又抓了一大把雪,塞到逃犯手里。逃犯今后缩了几下,硬着头皮吞下一口雪。
老头晃闲逛悠站起,缓缓切近地上的母狼,决定送出最后一刀,仁慈地处理它的痛苦。
老头的脸暴露原色,不深不浅的肤色,眉毛与眼睛还算端方,如果戴上眼镜,穿上中山装,很像处级干部或小学教员,也像被打倒的知识分子。但他只看到雪月下本身的影子,恍惚得像一团植物内脏。
与其作为逃狱犯热诚地受死,不如在这狼嚎的雪夜里,被一颗枪弹或一把刺刀送命更痛快些。逃犯比老狱警高了大半个头,病笃挣扎,并不比母狼更轻易对于。额头被逃犯的指甲抓破,老头热热的人血混着狼血,溅到逃犯碎了一块的镜片上。老头关上枪的保险,重重一拳砸中对方鼻梁。逃犯再有力抵挡,像妇产科的女病人,绵软地躺在雪地上,双腿分开。满脸流血的老头,骑在他身上,劈脸盖脸,一顿胖揍。
不知不觉到了一个阴气逼人的小山坳。四周是枯死多年的树木,脚下积雪和泥土坚固。两个男人,冻到满脸鼻涕,接二连三打喷嚏。走在前面的逃犯,脚底被甚么绊倒了。被拽起来前,右手摸到一样奇特的东西,竟是个乌黑的骷髅头!才发明脚下积雪里,散落着无数骨头。有的较着是人的大腿骨,也有牛的肩胛骨。有块山羊的颅骨,两个夺目标圆孔,是狼牙咬穿的。蓝印花土布碎片,像旧时乡村老太太的。最后有一根像是清朝人的发辫——男人粗大的辫子,干枯退色,散落在破裂的头盖骨中间。
残留着火药味的枪口,顶住逃犯脑门,冰冷的皮肤立即炽热起来。调剂到单发形式,不要华侈枪弹,一颗就充足了。从额头出来,后脑勺飞出来。洁净利落,不会有太多痛苦。不过是死相丢脸点,主动步枪的能力庞大,那么近距分开枪,很能够掀掉大半个天灵盖。
不远处的雪地上,有行深深浅浅的足迹。他走不远的。老狱警忍住肩膀和背后的剧痛,抓紧手电和刺刀,跌跌撞撞往前冲去。枪套里的54式手枪还在。但真正短长的兵器,既能够杀人也充足杀狼的,在逃犯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