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美人书(5)[第1页/共5页]

予闻之，楚战将危，其女望云而知其克捷；越人帆海，其妻占风而悼其必亡。而相夫起家，保贞乱世，其智不在二妇之下者，孰能有如畹香？

娄生始为骇然曰：“胡月郎，邻居识熟，吾故信任。至卖金簪者，不知其所向来，实觉面熟可疑。乃相互相反，而卿之揆量如神，其故何也？”

未几，赵宦果以论罪系狱，坐赃十万，戚族中无不被其株累。玉楼闻而赞叹曰：“吾儿机灵，远胜于我，所惜非男人耳！”

烟水散人曰：天下女子，贤贞才干有如张畹香者乎？予闻之鹿车共挽，少君之贤；庑下与案，德耀之淑。而千载之下，追踪并秀者，孰能有如畹香？

其四

诸名流中丰幼年而未娶者，意必玉楼所属，皆欣然色喜而问曰：“向闻玉翁令嫒才貌无双，允称闺秀。所愧座无佳士，谁任半子？”士谦曰：“敝亲所属，乃子拱娄兄也。”一座皆惊，无不相顾暗笑。

是时广陵诸彦，自文社外，更立诗社，分题唱和，竞吐菁英。有以《春日细雨》为题，拈一东韵，各成一概，凡十有四篇，唯子拱娄生一首，最为畹香对劲。其诗云：

自此花晨月夕，唯以诗咏唱酬。虽或簟瓢屡空，而米薪酒果，自有玉楼不时送至。以是啸歌无废，绮梦情酣。

檀郎慎莫私寻约，好把新诗唱和予。

畹香爱其能诗而清秀，尝赠以绝句二章云：

晓窗梳罢绿云鬟，欲下庭除露尚寒。

数声啼鸟知那边，只在恍惚柳浪中。

莫讶时疏隔，绸缪不计年。

联罢新诗学弄笙，双双时倚百花屏。

那边玉箫声似咽，半轮新月傍三星。

乳燕乍飞堪润翼，湿云弄色欲长空。

娄生改容而谢曰：“愧我德乏庞公，卿真本日之桓少君也。”

陈霞如

遂呼娄生出拜曰：“本日尚为尔妻，明日妾身即为二将军统统矣！”乃以酒肉清算捧出，又诒二贼曰：“诸懦夫荷戈持戟，环列于门，使妾惊慌不安，望乞敕令散去，当与二将军安闲闲话耳！”

予于丁酉岁，尝偕月邻诸子，望月虎丘，酒阑秉烛，各抒异闻。客有备述畹香事者，诸子抚掌称异，皆觉得美人之尤。而嘱予为传，以补《世说》所未载。集张畹香为第五。

畹香之意，已属娄生。而其美艳之名，倾动一邑，以是士绅央媒求聘者纷繁不断，畹香执意不允曰：“必得贤如娄子拱者方可。”

畹香笑曰：“妾亦不过据理揣摩，岂操法术而能先见哉！盖居必择邻，不成不慎。其人既富而吝刻至极，则上悖天心，下招人怨，非遇火盗，即遭横事。此理之常，无足怪者。若不迁而远之，安免波累乎！”

引

而前此胡月郎之金，因娄生退还，遂鬻于本村富户邵某。而其同来之人，实系江中之巨盗也，与胡月郎亦非了解，盖贪其厚谢而为居间兑卖耳。未几事败，供出月郎，并及邵某。月郎一闻其事，立即远窜。邵某罄其资产，方出囹圄。

窗前初办晓妆成，新试春衫媚自生。

其三

新妆同艳冶，巧笑各嫣然。

漫随蛱蝶寻娇杏，独剪蓬蒿护弱兰。

二人方商讨时，婢有轻鸿者，伏在屏后窃听，遂以玉楼之语，趋告畹香。畹香喜而作词曰：

微雨如丝向晓蒙，斜侵萝薜任轻风。

一方明月到幽亭，花影昏黄露细零。

东风吹绽柳梢青，门绕梨花夜未扃。

娄生欣然欲行，畹香力谏曰：“今闯贼倡乱，中原糜沸。新主虽立，仍有奸佞擅权，窃恐天下事，尚未可料也！乃子冀图幸进，若以繁华为乐，则尔与我抱瓮灌花，清闲蓬径，宴眠早息，足以自娱。又何必趋事豪门，鞅掌簿籍，而以国事经心乎！设或志在建功，则吾相君之面，贵乏封侯，而况胸无经济，将谓寻章摘句能够退贼乎！盖无道则隐，乃古圣之格言。妾与子方惧寇乱将及，避迹不深耳！乃欲昧时希用，被斑斓而为享祀之捐躯，窃虑祸害一至，悔无及矣！同林栖鸟，休戚相干，不得不以正言告君，唯熟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