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美人书(8)[第2页/共5页]

花晨月夕共盘桓，时候相亲倒玉杯。

湘娥读毕，泪如泉涌，哭仆于地。既而咏诗十首，以述其诀绝之恨焉。其诗曰：

塞云野草连千里，落木凄风并一秋。

翩翩侠气似平原，门客三千誓报恩。

日落傍晚意转迷，黑云暗澹压城低。

自悲自叹忽成痴，哭叫皇天总不知。

烟水散人曰：予闻女无美恶，入宫见妒。尝读汉史至戚夫人、班婕妤之事，每为之掩卷三叹。彼吕雉之恶，固不敷论。至若飞燕姊娣，犹不能容一班姬。嗟乎！秋扇被捐，绿满长门之草；解肢为彘，血成永巷之磷。妒忌之于人，亦甚矣哉！

无穷幽思独倚楼，哪堪时物重生愁。

及至数今后，京中有人回报云：“鸿于某夕二更缢于狱中。”按当时，果系湘娥投缳之夜也。

倩倩自以擅名已久，而湘娥独不赞誉，疑为轻己，便有愠容曰：“鄙人斯技，曾得名师指授。故自南省至都，靡不见赏于名流。乃子独无一语，将谓未尽其妙耶？”

是年秋选，崔平仲得除闽中一县，归由保定，告别郑公，路经鸿宅，忽以双手自批其颊云：“我当日留汝下榻，出妾侑觞，何负于汝？而下此毒手，使我死于非命。今已控准冥司，速去对理。”言讫，顿时仆地而死。时人赞叹，咸觉得报应之速焉。

忽有松溪王子，以苏人而侨寓武塘。值予逆旅途穷，借彼居亭作主，剪烛谈诗，首言王媛，松溪莞但是笑曰：“此乃予之姑也，君之所知，徒以诗罢了矣，安知其贤而不妒，节行双美乎？”

无端一见作君灾，任侠谁知是祸胎。

上调《清平乐》

前腔

莫笑重瞳霸业湮，汉家遗址已无存。

梳得云窝光似镜，更将绿水照新妆。

最夸剑气双星近，岂让当年定远侯。

书传圯上休违约，剑啸床头好自留。

其十

一看罗裙并绣襦，可知恩宠与人殊。

其四

予尝浏览古今名媛，美色易得，而不妒罕闻。及观王琰诗集，娟秀不减庾鲍，何物女子诗句中乃有神耶！自非梦生彩凤，安能仿白雪觉得章；良由口吐灵珠，以是组七襄而成锦。犹恨苏水迢隔，莫能询探芳踪。讽览之余，居常怏怏。

芙蓉三尺吼床头，何事蹉跎误壮猷。

湘娥笑曰：“君之妙音，似得杨美之派，在本日厥技中，不得不推为第一手。但声音之道，含蓄无穷。自昔以来，唯唐之李摹、宋之王淑，以笛擅名，别的寥寥罕继。必使高低疾徐，声韵稳协，五音六律，正变无乖。然后发之于喉、应之于手，而战役清正，自无轻重舛戾之讹。今君于第七调，本系正宫，而混入商声。及至入破第三字，又平仄失叶。似于至美中，不无少损，此我以是不敢谬为赏叹也。”

是夜，玉香睡在隔房，遥闻湘娥哭声哀惨，直至更余未息。不觉蒙眬睡去，梦见鸿与湘娥联袂至前，含笑而言曰：“我二人相隔两地，幸于今夕二更同时而死，即将诉冤冥主，汝等无烦相念也。”俄而惊醒，残灯未灭，漏下已是五鼓。遂披衣起家，呼醒郢雪而告之。

时驰名妓自维扬流寓在郡，唤刘倩倩者，以吹笛擅名，一时推许。鸿乃设席内楼，单延倩倩，欲使诸姬得窥其奥。及倩倩一至，谈笑风生，果觉韵致萧洒。遂令侍儿捧过玉笛，缓缓吹弄一曲，其声凄婉宏亮，如怨如慕，真能舞鸾凤而泣鬼神。诸姬列坐两旁，侧耳静听。斯须曲终，皆为之神爽气怡，莫不连声共赞其妙，唯湘娥寂无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