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秋风白鹿原[第2页/共3页]
接着是注释——
前人碑刻上无标点标记,初看就是如许挤作一团。所谓“大周”,并非西周东周,更不是北周后周,而是武则天称帝,国号由唐改成周。墓仆人的身份,已开门见山讲明:名讳隆麒,字幼明,陇西成纪就是李唐皇室的籍贯。大唐天皇大帝便是唐高宗李治,大周相王是厥后的睿宗李旦。如此说来,这位墓仆人就是李治与武则天的孙子,睿宗的第六子。
老秦只听两声怪叫,再转转头,媳妇竟在坟冢背后平空消逝!
媳妇三十来岁,挺着怀胎数月的肚子。她传闻洋鬼子满是色中恶鬼,见女人就扑,兵荒马乱的世道,跟着丈夫流亡是独一挑选。秦海关刚满四十岁,膝下却无后代。媳妇嫁给他二十年,有身三次,两次流产,一次短命,此次恐怕是最后的机遇。但这一起颠沛流浪,忍饥挨饿,连天子也得跟王公贝勒们共用一车,媳妇也只能提心吊胆地捧着肚子翻山越岭。
跳到最后两行——
眼看媳妇肚子一每天变大,农历十月月朔的冬衣节刚过,家家户户门前给死去的亲人烧纸钱送酒水,次日是小雪骨气,两口儿出了西安城门,往东南寻觅住处,瞥见一座壮阔的黄土台塬,浐河与灞河峡谷深切。远看台塬如绝壁峭壁,经探听方知是白鹿原。
“当家的!”
他上观天,下瞅地,西眺终南山,这才觑准方向。踏上矗立的龟裂田垄,径直走到一处荒凉的土丘前。媳妇辛苦地撑着腰,问他是不是抽风了。
他不言语,似到射中必定之地。秦海关听到地底收回霹雷隆巨响,天空打出响雷,顷刻浓云蔽日,白天如深夜。郊野间的农夫们四散奔逃,六合似回到鸿蒙斥地之初,古公亶父在岐山筚路蓝缕的年代。西风卷来终南山上不计其数的枯叶,如同漫山遍野的彩蝶飞蛾。
皇城根下有外务府工匠村,从木工、铁匠、泥瓦匠到玉石工、陶瓷匠、装裱匠应有尽有,大难临头,多作鸟兽散,唯独秦海关拖家带口上路。
火球收回绿色刻毒的光,环绕老秦飞了一圈,刚打仗到他腰间的石工锤子,这坨坚毅的熟铁东西,竟刹时烧成灰烬。
他的心头狂跳,双手在枯草堆里乱摸,才发明底下有个深不见底的大坑。此处紧挨唐朝大墓,古往今来无数盗墓贼光临过,媳妇必是坠入盗洞了!
老秦身为工匠,竟也精通风水堪舆,不必依靠星盘,在塬上绕了两个时候。路过汉文帝的霸陵、文帝生母薄太后的南陵,都是一片巨大的荒冢。
“我们一家三口,下辈子还要做一家人!”
他跳下这副庞大的棺椁,临产的媳妇呼天抢地嗟叹,莫非要在古墓的棺椁上生孩子?
唐朝大墓的地宫下,亘古阴暗的光影里,垂垂暴露一对鹿角,乌黑锋利如同树杈,然后是一张面孔。
此中,“春秋一十有五”写得明显白白:十五岁夭亡的唐朝小皇子……公然是他!
秦海关脑筋里嗡地一声,已触摸到了某扇尘封的大门口,一千二百年前的奥妙?只要再往里踏出一步,要么极乐升天,要么堕入天国!
一片巨大的黄叶卷到媳妇的眼睛上,未曾想掩蔽住了视野。顷刻间,她感受下腹一阵剧痛,羊水就要分裂。“哎呀,郎中不是说分娩还要半个月吗?”她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秦海关晓得这团火球的来源——本身被当作了盗墓贼。只可惜薄命的媳妇,另有即将出世的孩子,都将要死亡在这白鹿原的唐朝大墓当中。
避祸行列开端,有个叫秦海关的男人。魁伟高大的七尺大汉,手掌心尽是老茧,背着健壮的大木箱,装着二锤、楔子、錾子、手锤、钢尺和墨斗,手里提着大锤、钢钎与风箱,都是石工的用饭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