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弯弓射日（二）[第1页/共2页]

“别瞎扯！”

三旬日内，秦氏父子定时完成图纸。光绪帝的物件归还内廷。秦北洋不晓得，那张照片，已是光绪帝存世的最后一张，其他均被慈禧太后烧毁，为免皇上御照传播官方，或被康有为等立宪党人操纵。

“嗯，我看到他了！”秦北洋指着地宫金井，那一团阴暗的光芒中，升腾起另一个天下的灰尘，“非常清楚！不但是表面，另有他的内心、呼吸、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不，我不是看到他，而是他就在我身上。”

秦北洋握住檀香木手串，顿时打了个激灵。掌心涌过一道热流，顺着右半边经络，渗入满身每根毛孔。日日夜夜被光绪帝摸过之物，也残留着君主前半生的弘愿与后半生的怨念。放到鼻子前嗅了嗅，檀香异化着一个男人临死前的气味，突入十岁男孩肺叶，仿佛变幻为人形。秦北洋狠恶咳嗽，将手串交还给父亲。

秦北洋丢下画笔，身材绵软有力，仿佛虚脱了。

“对，四条猛兽之足。”

“举一反三！”秦海关持续阐发，“皇上的生辰八字，乃是体弱多病之兆，春秋独一三十八岁。八字无食伤星，以寅木印星为替神，寅木为凶神不受制，射中无子。申金财星为吉虽占月令，但被未土煅，财星受制使婚姻也不幸。传闻皇上很不喜好皇后，他的珍妃又被老佛爷投井害死。”

“皇上辛未年生，属羊，五行属土，路旁土命。是以要给他加羊角。”秦海关高低打量儿子，喜不自禁，“孩儿，你果然是天生的镇墓兽工匠！但你尚未学习周易，不成操之过急。我先奉告你，皇上这个八字是从衰格，缺点是亥水七杀被寅木印星泄，七杀为吉受制。亥水七杀恰是印星，代表母亲一辈。”

另有一首：“金井一叶坠，苦楚瑶殿旁。残枝未寥落，映日有辉光。沟水空流恨，霓裳与断肠。何如泽畔草，犹得宿鸳鸯。”看来眼熟，秦北洋细心回想，本来也是梦中所闻。

头顶画出两个曲折的山羊角，人形的上半身直立，左手往斜上方四十五度伸直，右手曲折拉到耳后，闪现弯弓射箭的姿势。他又画出了一张雕漆角弓，长长的箭矢直指苍穹，那还是他从画本里看飞将军李广射虎得来的灵感。

“以是，你还要给它画上四条腿？”

不错，光绪帝曾为甲午海战就义的邓世昌题写挽联“这天漫挥天下泪，有公足壮水兵威”。

御笔划是假山石上的菊花，盖有“光绪御笔之宝”印章。彩色工笔，石头青色，菊分黄、粉、红、白四色，再配上绿叶，五彩斑斓，煞是都雅，又不艳俗。

老秦仓猝搂住儿子的肩膀：“你在画甚么？”

“光绪帝的镇墓兽！”

“八国联军……传闻还不止八个本国，到底是哪个呢？”

秦海关接过画笔，在图纸上简朴画了几笔，人形四足羊角弓手镇墓兽，呼之欲出。

地宫就是设想室，秦海关说必须在此阴暗环境中，金井龙穴的灵气加持下，方能设想出最完美的镇墓兽。秦北洋第一次见到光绪天子生前画像和照片，跟一年前梦见中南海瀛台的男人一模一样。天子穿戴大褂，戴着黑便帽，面庞清癯，目光幽怨，不由心脏一抽。

男孩收回嗟叹，倒在地上打滚，仿佛中了砒霜之毒。他乱蹬着腿，狠恶痉挛，口吐白沫，秦海关底子没法靠近。俄然，金井中升起一团烟雾，秦北洋安静了。

“爹爹你看，我画的这个镇墓兽，恰是弯弓射日！”

秦海关说，镇墓兽决不能一蹴而就，这是一项陈腐而冗长的工艺。画完设想图纸，接着便是第三宫：选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