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天长地远魂飞苦(二)[第1页/共3页]
老夫大手一挥,强笑道:“老了,不顶用了。”他挥开王行的手,行动盘跚地向着小院里独一一束射在地上的昏黄光柱走去,那光束来自一间陈旧的小瓦房。小瓦房在这萧瑟的黑夜里孤傲的鹄立着,两扇对称的破败的窗户上排泄一颗颗水珠,仿佛两颗正在抽泣的心。
王行也是极孝之人,一闻此言心中一软,枪口便往外挪了挪,不解问道:“中间也知做贼乃是扳连父母的谋生,何必还要干着打家劫舍的活动。”
王行谦善一笑道:“我不过转述家父的话,我一个边疆小兵对朝政哪敢有甚么观点。”
晚间,两人寻不到投宿的堆栈,只获得城中人家求宿,王行牵马敲开了一户农家,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驼背老夫,瘦黄干瘪的脸上,皱纹如刀刻普通,他神情疲劳面庞凄惶,走路都有些不稳。他吃力地瞧了瞧站在门口的两人,哆颤抖嗦的道:“两位,有甚么事吗?”
他说的越多,楚云汐的神采便越丢脸,她心中父亲忠孝节义的伟岸幻影再次被实际戳破,酷寒的风将她心头但愿之火吹灭。即便她再不肯承认,阿谁温厚慈爱的父亲早已随影象恍惚,现在的楚丞相是个刚鸷专断的权臣,每天乐此不疲地与各路朝臣争斗,一边欺瞒着体衰多病的帝王,一边猖獗地压榨着底层的百姓。她神思恍忽,走着走竟落下泪来。
他望动手上的刀,悲忿地往地上一扔:“我本来乃是山东聊城的佃农,家中有个老娘,另有三个兄弟,两个mm。爹死的早,娘把我们兄妹几个带大不轻易,人老了眼也瞎了。我们兄弟几个本想好好干活,扶养老娘。可这些年租税涨了又涨,底子不敷用饭,家里遭了蝗灾,租子交不上,田也被占了。我只得丢下老娘出来闯荡,可惜走到那边皆是各处恶霸苛吏,我凡是挣了些银钱莫不出几日定然被人搜刮洁净。我无钱用饭,心一横便投了黑龙山。可那也不是个好去处,上面竟是些穷凶极恶之人,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恰好官府还搞甚么‘养寇自重’,是以老是剿杀不尽,官府得了利,老百姓就遭殃。我原也是诚恳巴交的贫苦农夫,看不惯他们欺负贫民,便借着外出悄悄跑了,可又无处安生,便在这官道四周埋伏,只求劫些银钱维生,并不敢伤人道命。只是这事做很多了,更觉对不起老娘,本日如果死了,也算摆脱。”
王行惊然开口,她却推说是听了如此多的惨事,心下难过,为生者哀,为死者痛。
楚云汐悲忿难明,不住发问。王行却非常沉着,一贯柔嫩而充满感情的他冷峻地核阅着这炼狱般的人间,处所官员的私心盘难以瞒过他洞察秋毫的双目和深切求索的大脑,他们既怯懦怕事、推委任务又想趁机取利,贪污朝廷下拨的抚恤之财,当真是一群吸血恶虫。
他却抬头大笑,连连摆手道:“岂敢岂敢,不过词讼小吏罢了。”
王行和楚云汐入城后目睹各种惨状,肉痛难言。但是更令人愤恚的是产生了如此大灾,处所官员并无赈灾布施,反而不闻不问,任由百姓横尸街头。
王行拳恭敬有礼地抱拳道:“老伯,鄙人王行,这位……”说着指了指楚云汐,她见状忙也学着抱拳施礼。“是我的表弟,我们回籍探亲,路过此地,天气已晚,想借宿一宿,叨教,可否行个便利?”
王行也知如当代道艰巨,恶吏横行,官贼勾搭,贫苦农夫难觉得继,食不充饥,落草为寇也是被迫,便动了些怜悯之心,收了枪,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扔给他道:“做山贼、佃农可惜了你这把好力量,莫不如去边疆当兵吧,报效国度、奋勇杀敌,如果立了军功,得了个一官半职,将来衣锦回籍,你娘也能与有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