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国君忽想请教】[第1页/共4页]
入殿叩首打礼过了,他随父亲移去下首立着,高丽国君由齐昱赐座,带着公主在堂中叙事,鸿胪寺徐断丞沉稳翻着话。
但去莫复向,白云天尽时。
温久龄见两旁留下的高丽侍女追上去为公主遮雨,却苦无伞,便含泪从徐断丞手中抓过油纸伞颤颤巍巍跑畴昔,一边扶起公主一边道:“公主,公主别哭了……你父亲留你下来,是不想瞧见你哭啊……”
寿善公主哭着被他扶起来,泪蒙了双眼已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此时捂着脸目光落到温久龄肩后遥遥的城门口,却昏黄中得见一肥大的灰影,正被温久龄的三儿子温彦之拉着立在一众蓝袍绿袍的鸿、礼官员当中,定定地看着她。
想着想着他眼底又酸起来,猛地扭身去看往官道尽处,高丽旗号遥遥迎展在风中,未几的车马步队渐行渐远,天高云淡之下,那景状没有了他四十年前初见天孙来京时候的激越与别致,此时染了风尘的光阴铺在一起上,倒叫那些影子好似落了些孤清落寞。
终送天孙去,萋萋满别情。
笑闹中,他邻座的少女巧笑了眉眼,递出绢帕的手在他臂膀上一拍:“哎,高丽太子,快劝劝你家温大人别哭了,他再哭下去,本公主这诗会还办不办了?”
只可惜不能。
国君老迈的目光从心底涤出分沉,忽而问她,寿善,你要不要留下来?
――等了四十年,总算这是桩功德。
接过的绢帕上是精绣的玉叶飞花,皎白如昼色,却连那女子容颜上的一分色彩都比不了。她的笑都雅得实足十,端倪中的矜贵雍容刻在骨子里,眼波垂去便如一联诗画流转,举盏而饮时身姿若柳风拂水,尽情欢愉。
温久龄俯身遵旨。
说着说着寿善公主竟甩开他的手就往北城门跑去,一身月白的华袍划过日下烟纱,奔驰中好似只飞鸟。
温久龄微微一怔,细想半晌,点点头,“此事尚可挽回,若闹得背面邦交当中也难堪,就白费为父暮年一番铺陈了。哎……”他叹着气领着温彦之上了车驾,转头睨儿子:“你实在就是想进宫见皇上,是不是?”
这就是都城。
温久龄看他一眼,“那也得叫国君舍得,当初说你要去高丽都能扒了为父一层皮,寿善公主自幼便是国君最宠嬖的女儿,想来不是同种情状?”
北城门外礼部与鸿胪寺的人送行方终,徐断丞立在北城门下最后眺望了高丽车马一眼,却一把抓住前头捂着脸哭的温久龄道:“大人,大人你看,前头高丽的车如何停了?”
无边细雨终究止住了,日头从云层后暴露来,天光一时大亮,京郊夹道的绿树红把戏摇在东风阵阵里,城门外看热烈的百姓乐得喝彩起来,鸿、礼两部的官员也都面含笑意。
一来二去温彦之听明白,本来高丽俄然放弃和亲之事,并非因国君瞧不上龚生或气闷龚生拒婚,而是因寿善公主本身俄然变了主张,不想和亲了。
温彦之感喟:“公主若能留下就好了。”
――是功德。
她展颜笑了,扭头转看向窗外天光,哑忍抬手拂过面上说,父亲,若真是能,就太好了。
体贴则乱,体贴则乱啊。
龚致远擦着眼泪被推得一个趔趄,由中间礼部的薛侍郎一扶,强自颤抖着站起来,也终究一声笑出来,快步向寿善公主跑去。
温彦之面无神采坐在劈面规端方矩道:“绝无此事。”
国君点着头,笑着说好,一时看着他脸上挂的泪,竟觉他二人忽不再是甚么耄耋老朽,此别也不是甚么生拜别不相会,而是答复少年之时,他们正缓带轻裘坐在青睐高歌的京中天孙里,周遭欢声笑语的诗话作赋中,流觞曲水,温久龄不知如何就感念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