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朝花夕拾 (9)[第3页/共4页]
研讨这一类三魂渺渺,七魄茫茫,“死无对证”的学问,是很新奇,也极占便宜的。借使征集质料,开端会商,将各种来往的函件都编印起来,恐怕也能够出三四本颇厚的书,并且是以升为“学者”。但是,“活无常学者”,称呼不大冠冕,我不想干下去了,只在这里下一个果断:
又,老虎噬人的图上,也必然画有一个高帽的角色,拿着纸扇子公开里在批示。不晓得这也就是无常呢,还是所谓“伥鬼”?但我乡戏文上的伥鬼都不戴高帽子。
不过我还要添上一点C图,是绍也许广记刻本中的一部分,上面并无题字,不知鼓吹者于意云何。我幼小经常常走过许广记的门前,也闲看他们刻丹青,是专爱用弧线和直线,不大肯作曲线的,以是无常先生的本相,在这里也难以判然。只是他身边另有一个小高帽,却还能清楚看出,为别的本子上所无。这就是我所说过的在赛会时候呈现的阿领。他连办公时候也带着儿子(?)走,我想,大抵是在叫他跟从学习,预备长大以后,能够“无改于父之道”的。
实在陈叔宝恍惚到仿佛“全偶然肝”,或者有之,若拉他来配“忍心害理”,却未免有些冤枉。这是有几小我以评“郭巨埋儿”和“李娥投炉”的事的。
从说“百行之先”的孝而俄然拉到“男女”上去,仿佛也近乎不持重,——浇薄。但我总还想趁便说几句,——天然极力来减省。
慨自欧化东渐,海内承学之士,嚣嚣然侈谈自在划一之说,致品德日就沦胥,民气日趋浇薄,寡廉鲜耻,无所不为,幸运转险,人思幸进,求所谓砥砺廉隅,束身自爱者,世未几睹焉。……起观斯世之忍心害理,几全如陈叔宝之偶然肝。长此滚滚,伊何底止?……
另有不能心折的事,是我感觉虽是鼓吹《玉历》的诸公,于阳间的事情实在也不大了然。比方一小我初死时的情状,那图象就分红两派。一派是只来一名手执钢叉的鬼卒,叫作“勾魂使者”,别的甚么都没有;一派是一个马面,两个无常——阳无常和阴无常——而并非活无常和死有分。倘说,那两个就是活无常和死有分罢,则和单个的画像又不分歧。如第四图版上的A,阳无常何尝是花袍纱帽?只要阴无常却和单画的死有分颇相像的,但也放下算盘拿了扇。这还能够说约莫因为当时是夏天,但是如何又长了那么长的络腮胡子了呢?莫非夏天时疫多,他竟忙得连修刮的工夫都没有了么?这图的来源是天津思过斋的本子,归并声明;另有北京和广州本上的,也相差无几。
我想,这“雏”一定必然是小禽鸟。孩子们喜好弄来玩耍的,用泥和绸或布做成的人形,日本也叫Hina,写作“雏”。他们那边常常存留中国的古语;而老莱子在父母面前弄孩子的玩具,也比弄小禽鸟更天然。以是英语的Doll,即我们现在称为“洋囡囡”或“泥人儿”,而笔墨上只好写作“傀儡”的,说不定前人就称“雏”,厥后中绝,便只残存于日本了。但这不过是我一时的揣测,别的也并无甚么坚固的凭据。
不知海内博雅君子,觉得如何?
人说,讽刺和冷嘲只隔一张纸,我觉得风趣和肉麻也一样。孩子对父母撒娇能够看得风趣,如果成人,便未免有些不扎眼。放达的伉俪在人面前的相互垂怜的态度,偶然略一跨出风趣的边界,也轻易变成肉麻。老莱子的作态的图,正无怪谁也画不好。像这些丹青上似的家庭里,我是一天也住不舒畅的,你看如许一名七十多岁的老太爷整年假惺惺地玩着一个“摇咕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