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朝花夕拾 (4)[第1页/共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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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了起来呢,本来是我堂房的阿侄。
假如要看个清楚,那么,《玉历钞传》上就画着他的像,不过《玉历钞传》也有繁简分歧的本子的,倘是繁本,就必然有。身上穿的是斩衰孝服,腰间束的是草绳,脚穿草鞋,项挂纸锭;手上是破芭蕉扇,铁索,算盘;肩膀是耸起的,头发却披下来;眉眼的外梢都向下,像一个“八”字。头上一顶长方帽,下大顶小,按比例一算,该有二尺来高罢;在正面,就是遗老遗少们所戴瓜皮小帽的缀一粒珠子或一块宝石的处所,直写着四个字道:“一见有喜”。有一种本子上,却写的是“你也来了”。这四个字,是偶然也见于包公殿的扁额上的,至于他的帽上是何人所写,他本身还是阎罗王,我可没有研讨出。
我至今一想起,还惊奇我的父亲何故要在当时候叫我来背书。
我道nga阿嫂哭得哀痛,暂放他还阳半刻。
《玉历钞传》上另有一种和活无常相对的鬼物,装束也相仿,叫作“死有分”。这在迎神时候也有的,但称呼却讹作死无常了,黑脸,黑衣,谁也不爱看。在“阴司间”里也有的,胸口靠着墙壁,阴沉森地站着;那才真真是“碰鼻”。凡有出来烧香的人们,必须摩一摩他的脊梁,传闻能够摆脱了倒霉;我小时也曾摩过这脊梁来,但是倒霉仿佛终究没有脱,——或许当时不摩,现在的倒霉还要重罢,这一节也还是没有研讨出。
迎神赛会这一天出巡的神,如果是把握生杀之权的,——不,这生杀之权四个字不大妥,凡是神,在中国仿佛都有些随便杀人的权益似的,倒不如说是职掌群众的存亡大事的罢,就如城隍和东岳大帝之类。那么,他的卤簿中间就另有一群特别的角色:鬼卒,鬼王,另有活无常。
粤自盘古,生于太荒,
利用的物件已经搬完,家中由慌乱转成静肃了。朝阳照着西墙,气候很明朗。母亲,工人,长妈妈即阿长,都没法救援,只冷静地静候着我读熟,并且背出来。在百静中,我仿佛头里要伸出很多铁钳,将甚么“生于太荒”之流夹住;也听到本身吃紧朗读的声音发着抖,仿佛暮秋的蟋蟀,在夜中鸣叫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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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我们——我信赖:我和很多人——所最情愿看的,却在活无常。他不但活泼而滑稽,单是那浑身乌黑这一点,在红红绿绿中就有“鹤立鸡群”之概。只要瞥见一顶白纸的高帽子和他手里的破芭蕉扇的影子,大师就都有些严峻,并且欢畅起来了。
但是人们一见他,为甚么就都有些严峻,并且欢畅起来呢?
就是如许的书,我现在只记得前四句,别的都忘怀了;当时所强记的二三十行,天然也一齐忘怀在内里了。记得当时听人说,读《鉴略》比读《千字文》,《百家姓》有效很多,因为能够晓得从古到今的大抵。晓得从古到今的大抵,那当然是很好的,但是我一字也不懂。“粤自盘古”就是“粤自盘古”,读下去,记着它,“粤自盘古”呵!“生于太荒”呵!……
我忐忑着,拿了书来了。他使我同坐在堂中心的桌子前,教我一句一句地读下去。我担着心,一句一句地读下去。
“给我读熟。背不出,就不准去看会。”
蒲月二十五日。
生的是甚么病?伤寒,还带痢疾。
大王出了牌票,叫我去拿隔壁的癞子。
第二煎吃下去,两脚笔挺。
我至今还确实记得,在故里时候,和“劣等人”一同,常常如许欢畅地正视过这鬼而人,理而情,可怖而敬爱的无常;并且赏识他脸上的哭或笑,口头的硬语与谐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