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朝花夕拾 (1)[第3页/共4页]
我因而就间或留意着查考它们成仇的“动机”。这也并非敢妄学现下的学者以动机来批驳作品的那些时髦,不过想给本身预先洗刷洗刷。据我想,这在植物心机学家,是用不着费甚么力量的,可惜我没有这学问。厥后,在覃哈特博士(Dr.O.D¨ahnhardt)的《天然史底百姓童话》里,总算发明了那启事了。传闻,是这么一回事:植物们因为要商讨要事,开了一个集会,鸟,鱼,兽都会合了,单是缺了象。大众议定,派伴计去驱逐它,拈到了当这差使的阄的就是狗。“我如何找到那象呢?我没有见过它,也和它不熟谙。”它问。“那轻易,”大众说,“它是驼背的。”狗去了,遇见一匹猫,立即弓起脊梁来,它便接待,同业,将弓着脊梁的猫先容给大师道:“象在这里!”但是大师都嗤笑它了。今后今后,狗和猫便成了仇家。
现在提及我仇猫的启事来,本身感觉是来由充沛,并且光亮正大的。一,它的脾气就和别的猛兽分歧,凡捕食雀、鼠,总不肯一口咬死,定要纵情玩弄,放走,又抓住,抓住,又放走,直待本身玩厌了,这才吃下去,颇与人们的幸灾乐祸,渐渐地折磨弱者的坏脾气不异。二,它不是和狮虎本家的么?但是有这么一副媚态!但这或许是限于天禀之故罢,借使它的身材比现在大十倍,那就真不晓得它所取的是如何一种态度。但是,这些话柄,仿佛又是现在提起笔来的时候添出来的,固然也像是当时涌上心来的来由。要说得可靠一点,或者倒不如说不过因为它们配应时候的嗥叫,手续竟有这么沉重,闹得别民气烦,特别是夜间要看书,睡觉的时候。当这些时候,我便要用长竹竿去进犯它们。狗们在大道上配应时,常有闲汉拿了木棍痛打;我曾见大勃吕该尔(P.Bruegeld.A¨)的一张铜版画Allegorie der Wollust上,也画着这回事,可见如许的行动,是中外古今分歧的。
实在人禽之辨,本不必如许严。在植物界,固然并不如前人所胡想的那样温馨自在,但是噜苏造作的事总比人间少。它们适性任情,对就对,错就错,不说一句辩口语。虫蛆或许是不洁净的,但它们并没有自鸣狷介……
我的床前就帖着两张花纸,一是“八戒招赘”,满纸长嘴大耳,我觉得不甚美妙;别的一张“老鼠结婚”却敬爱,改过郎新妇乃至傧相、来宾、执事,没有一个不是尖腮细腿,像煞读书人的,但穿的都是红衫绿裤。我想,能停止如许大典礼的,必然只要我所喜好的那些隐鼠。现在是粗鄙了,在路上遇见人类的迎娶仪仗,也不过当作性交的告白看,不甚留意;但当时的想看“老鼠结婚”的典礼,却极其神驰,即便像海昌蒋氏似的连拜三夜,怕也一定会看得心烦。正月十四的夜,是我不肯等闲便睡,等待它们的仪仗从床下出来的夜。但是仍然只瞥见几个光着身子的隐鼠在空中游行,不像正在办着丧事。直到我熬不住了,怏怏睡去,一睁眼却已经天明,到了灯节了。或许鼠族的婚仪,不但不分请柬,来采集贺礼,虽是真的“观礼”,也绝对不欢迎的罢,我想,这是它们向来的风俗,没法抗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