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潮信[第1页/共2页]
粮长便道:“实在没有。”
“恐怕是因为,”粮长暴露一个很成心机的笑容:“我年青时候,也行走过江湖,见到的江湖却不是书里那样的吧。”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钱塘江上潮信来,本日方知我是我。”张昭华道:“应当是鲁智深回想梁山兄弟这些年的作为,都是为了抵挡强权,反对不公,但是最后落得个甚么,落草为寇也好,报效朝廷也罢,最后也不过死死伤伤一场梦幻,结局都是一样的悲惨。”
张昭华低头思考半天,也没明白粮长说的是甚么意义,也就错过了他眼里一闪而逝的精光。
“比如说,我比如浪涛,颠颠又倒倒,潮来千军万马,潮去化为乌有,”粮长道:“曾经义字当头,一腔热血要还这浑乱人间一个明净承平;现在孑然一身,两鬓风霜已知这尘凡苦海毕竟劫波渡尽。这平生颠沛流浪,血海厮杀,恩恩仇怨,就如同浮光掠影,却已然干清干净,圆美满满,欢欢乐喜了。我看着这潮流,却如潮流普通,身在此中逐浪高地之时不知本相,站在岸上方才了然――就是这惊涛巨浪也好,风平浪静也罢,实在也不过是水罢了,洒家在这潮中颠沛很多年、经历过这一遭,毕竟当登陆了。”
张昭华噢了一声,道:“为甚么会可贵,这一段不过是印证智真长老的偈言,所谓‘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遇水而兴,遇江而止’,又所谓‘逢夏而擒,遇腊而执,听潮而圆,见信而寂’,桩桩件件都被预知了,首尾照应,显出禅意罢了。”
“倒也有一个,”粮长道:“鲁智深。”
看张昭华的神采不似做伪,粮长暴露了洞察统统的浅笑道:“差点被你这奸猾似鬼的丫头哄畴昔!说是没看,你安知这书都是写些甚么的,怎暴露如许一副体味的神采!”
恰好张昭华两辈子都不如何喜好如许的胭脂书,而对于志怪奇情小说也不过看其盘曲情节,对于内里荡气回肠的爱情却老是嗤之以鼻,她按最通例的体例答复粮长的诘问,自以为不会有任何不对,但方才粮长的神采,却仿佛不是那么回事。
“人生各有志,心亦有所施,”张昭华哈哈笑道:“而我就是――中华后代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
“真的吗?”粮长不信道:“《莺莺传》没看?《流红记》没看?《长恨传》、《柳毅传》、《霍小玉传》都没看?”
“全看完了。”张昭华答道。
“我见到的江湖,是打家劫舍、杀人如麻的江湖,”粮长道:“我帮扶过的妇孺,是恩将仇报反咬一口的妇孺。以是我看这书里,假的多、真的少;虚的多、实的少;只一句‘承平本是将军定,不准将军见承平’倒是真的。”
张昭华松了口气道:“就是之前晒书的时候,看您本身翻晒不让我们帮您,就晓得您晒的必然是与众分歧的书。”
“比如说。”张昭华道。
张昭华尽力思考道:“大闹五台山、野猪林?再不济就是活捉方腊!”见粮长点头,她便道:“鲁智深的事情也就这么几件可数的了,也件件出色,莫非另有其他伏笔暗线不成?”
“但是我想听您说一说鲁智深的圆寂。”张昭华道。
张昭华内心转了个圈,道:“莫非您感觉,西厢、会真如许的书――”
“晓得还要看,”粮长佯怒道:“那些书也是你能看的吗?你都看了几本?”
粮长哦了一声,语气奥妙道:“那《水浒》不是诲盗的书吗?”
“恰是,”张昭华道:“阿爷最爱的,又是哪一个呢?”